盼得霜降至
檐角晒秋的玉米串还挂着金晃晃的穗子,晚风里已裹着几分清冽时,我便开始盼霜降了。老辈人说“霜降见霜,米谷满仓”,这节气像个持重的老友,总带着秋末最踏实的暖意,踩着诗词里的韵律来。
霜降有三候,一候“豺乃祭兽”。清晨去楼下公园,常能看见灌木丛旁散落着几颗野雀啄剩的谷粒,偶有灰鹊掠过枝头,翅尖扫落几片带霜的槐叶。这时总想起陆游“霜降水返壑,风落木归山”的句子,天地间像在做一场温柔的收纳——豺兽藏食以备冬,草木敛叶待春归,连空气里都飘着“藏”与“盼”的静气。
二候“草木黄落”,这是盼霜降最具体的缘由。小区里的银杏树开始披金,风一吹,叶子打着旋儿落在砖缝里,踩上去沙沙响,像秋在哼小调。前几日路过街角的老槐树,见卖糖炒栗子的大爷已经支起了锅,铁锅里的栗子裹着砂粒翻滚,香气混着飘落的槐叶,让人想起白居易“霜草苍苍虫切切”的诗,只是这“切切”里,满是烟火气的甜。
三候“蜇虫咸俯”,泥土里的热闹便收了声。墙角的蟋蟀不再整夜鸣唱,花盆下的蜗牛也缩进壳里,连平日里窜来窜去的小猫,都爱蜷在阳台的暖光里打盹。母亲说“蜇虫藏,人也该暖”,于是早早把厚棉垫铺在藤椅上,泡上一壶陈年的普洱,等着霜降那天,看窗玻璃上凝起薄薄的霜花——那霜花像极了小时候课本里画的,带着点稚拙的可爱。
其实盼霜降,盼的不只是这三候的景致,更是藏在节气里的生活滋味。等霜真的落下来,就去菜市场买捆霜打过的青菜,据说经霜的菜最甜;再称斤山楂,回家煮锅山楂羹,酸香能飘满整个楼道。邻里见了面,会笑着问“霜降了,你家腌萝卜了没”,像极了诗词里“邻里相过得自如”的暖意。
风又吹落几片银杏叶,落在窗台的茶杯旁。我想,霜降大抵是秋最后的温柔,它让草木归于沉静,却让人心生出对生活的热盼——盼一场霜,盼一味甜,盼寻常日子里,那些藏在节气里的小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