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晚上,天色已经很晚了。
村子里鸡不叫了,连狗也没了声息,天空里一轮朗月照彻环宇,天地间进入了寂静,寂静才是万物的常态吧,而生命只不过是一个偶然的悸动,偏偏这个偶然里有那么多的痛苦泪水,还有那么多的快乐与希望,但更多的却是残酷,悲剧才是它的本质。
无论这生命的本质是什么,人与一切的动植物却只有忍受的份,有谁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呢。
一盏如豆,苏庆林在煤油灯下聚精会神的学习,他孤独的身影印在斑驳的墙壁上,背景阴黑而身姿倔强。
他的内心是悦愉的,桌子上的密密麻麻的草稿纸,是他努力地见证,也只有在学习的时候,苏庆林才可以忘掉所有的烦恼,忘我的投入到知识的海洋,才能找到存在的意义。
万籁俱寂中只剩下苏庆林笔落纸上的沙沙声,在他忘我间,好像听见了什么人的一声叫喊,但他的身心正集中在眼前的一道题中,无暇他顾,恍若未闻,继续埋头解题。
可是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的撕心裂肺,好像遇到了什么恐怖可怕的事情。
是母亲的声音。
苏庆林放下手中的笔,飞快的向母亲的屋里走去。院子里的月光清澈祥和,而母亲的声音让他焦急如焚,他加快脚步不小心踢到一块砖头,顾不得脚指尖痛疼,他一把推开母亲的摇摇欲坠的木门。
窗外的月光透过狭小的残缺不全的窗户照进屋里,一个人影正在撕扯母亲的衣服,正是苏有根。
苏庆林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他已经十七岁了,初懂人事,他本想转身避开,可是母亲的惊恐的叫声不由的让他停下脚步,他大喝一声:“你干什么?”苏有根正在全神贯注的撕扯衣服,没有注意到苏庆林的到来,猛遭一声大喝,吓得他一下瘫坐在地上。
苏庆林把他拖出小屋,关上了门,惊魂未定的母亲见是他来了,无声的依偎在他身上,苏庆林的心中有着难言的滋味,安抚着自己的母亲,窗外月光清朗,母亲紧拉着他的胳膊,悸动不安的睡着了,苏庆林守在母亲的身边,只略微打了一个盹。
苏有根溜回自己的房间,悄悄睡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他怕儿子,随着儿子年龄的增长,怕的程度就越来越严重,只要儿子一瞪眼睛,他就会噤若寒蝉,为此他的房事也减少了,苏庆林不在家的时候才敢横行无忌,今天他实在忍不住,就悄悄地摸到苏庆林母亲的屋里,惊动了苏庆林。
他狼狈逃窜回自己屋里。而苏庆林的奶奶早已眼花耳聋,对于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十三
时间缓慢而又倏忽间到了全国中考的时候,苏庆林在考场奋笔疾书,他满怀着希望,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命运的垂青,报答含辛茹苦把他养育长大的奶奶,赡养一辈子多灾多难命运艰涩的母亲,还有那个木讷呆傻的父亲。
这一天骄阳似火,考完最后一场,苏庆林汗水淋漓的走出考场,外面迎接他的是他敬爱的班主任任老师。
任老师问:“考的怎么样?”苏庆林满怀信心的说:“我觉的还行。”任老师满怀欣喜地说:“那就好。那就好!”然后任老师带着他们几个孩子回家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苏庆林满怀忐忑又满怀希望的等着中考的通知书,憧憬着艰苦勤奋而又充满激情的高中生活。他借了高中的课本在家预习,一面帮奶奶做家里地里的活。
在酷暑还在的八月,苏庆林接到了市里的高中录取通知书,那时的高中生是有很高的含金量的。这是村里有史以来的第一位高中生呢!
对于文化的天生的敬仰,村里大多数人对苏家扭转了看法,对着苏庆林的奶奶夸赞起苏庆林来,说苏庆林懂事,有出息,聪明,将来肯定前途无量,说村子里像他这种年龄的孩子,大多都还在上房揭瓦,戳猫逗狗,有的甚至是偷鸡摸狗,五件不干干六件整天惹是生非呢。
苏庆林奶奶的脸上乐开了花,毕竟人性不都是恶的,善良的人大有人在。奶奶应酬着村里人的恭敬与赞美:“托你的福,借你的吉言。”“是啊,我以后还要享孙子的福呢。我们家林林要当大官呢,我们家祖坟冒青烟了,以后看谁敢欺负我们。”······
与他们家有过节的王家和那些看热闹的人却说:“嘚瑟啥,以后指不定怎么样呢。”又说:“这才哪儿到哪儿,有他家倒霉的时候。”人性本来就是恶的,善良是那么的勉为其难,不得己的。
而这些话就像诅咒一样,狠狠地纠缠住苏庆林,命运一次又一次的举起鞭子,抽打得苏庆林猝不及防,支离破碎。
苏庆林在命运的短暂的慈爱微笑中度过了一段最为悦愉幸福的时光。日子甜蜜与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