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何怎么会知道她的处境，为什么让她不要开门？
茉茉越往深处想头痛的就越发剧烈，她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黑发被揉乱，乌压压乱蓬蓬得堆在头顶，几缕发丝被泪水粘在湿答答的脸上，越发显得苍白易碎。
她的精神世界已经摇摇欲坠，她不理解直到昨天厉墨城还是最让她信任的人，怎么一夜之间，一切都翻天了？
为什么不让她见他？为什么他和她仅仅一门之隔，却像是在两个世界？
小佳见茉茉神态恍惚，也不由得红了眼。她蹲下身，伸长胳膊抱住茉茉，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哽咽道，“茉茉，你听我说几句好不好。”
“嗯，”茉茉把头靠在小佳瘦削得肩上，硌得有点疼但好过无依无靠。
“咱们毕业那年的夏天，有个实验室来学校招募志愿者，你把传单带回了宿舍，我们俩一起登陆传单上的网址，跟随网页信息的指引找到了实验基地，”小佳努力把声音放得极慢，引导茉茉回忆。
“我们两个躺进白色蛋壳型的睡眠舱里，实验员，问你们想要什么样的人生？你说……”
“像我昨天看的玛丽苏小说，平凡少女爱上霸道总裁，”茉茉接上说，声音遥远的像是从另一个地方飘过来。
“是的，你说的没错，”小佳压抑着发抖的声音，她快要记起来了，可是这还不够，“我说，不管在什么人生里，我都要当你最好的朋友。”
“然后睡眠舱就启动了……”
“醒来的时候，我变成了孟氏集团子公司的小职工，而你则是带着毕业设计到处面试，处处碰壁。”
“后来我就遇见他了，呵，”茉茉笑得胸腔都在震动，可眼睛却在流泪，“我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根本没有什么剧情，都是我的自导自演。”
“你并没有完全按照刚开始的设定走下去，你选择了离婚，自己去找工作，”小佳任凭肩头被泪水浸湿，“又开启了一条全新的剧情线。”
“我说我为什么这么顺利，厉墨城对我旧情难了，我当上了老师，又碰巧接手了画室，简直是刚瞌睡就有人递上枕头，”茉茉抬手抹了把眼泪，苦笑道，“都是假的，真正的我会怎么会有这么顺利的人生，都是主角光环”
“不是的，你早就不是玛丽苏文的主角了，”小佳搂住她的胳膊又用了几分力，“画室的工作是你自己争取的，你所有的努力都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叫醒我？”茉茉猛地推开小佳，跌坐在地上，“现实对我一点也不好，我好不容易逃到这里，我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我有爱情，有工作，我过的很好，我不想回去，回去就什么也没有了……”
“厉墨城的感情是假的，你的工作也是假的，”小佳失望得冷下脸大声说，“都是程序模拟出来的，如果实验室不需要你了，你的身体就会随时被抛弃，这一切就都不存在了，我们也不存在了！”
“不是的，不是真的，他昨天还拉着我的手，他现在就在门外，”茉茉难以置信得摇着头，指着门口哑声道。
“现实有那么不好吗？”小佳冷哼一声，眼泪在她转头的瞬间飞出，在空气中划过一条银线，“这个世界一切都是假的，可我是真的，是，你醒来以后一切要从头开始，可不是有我陪着你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茉茉无声得看着小佳，眼泪已经干了，眼珠被泪水冲洗得格外清亮，她起身越过小佳走到门前。
小佳没再阻拦，无力得瘫坐在地上，低头不语，像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茉茉回头看了地上的小佳一眼，抬手敲了敲门，“厉墨城。”
“我在，”厉墨城立刻回答，看来是一直等在门口。
“我不知道你是实验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还是和我们一样进入实验的志愿者，”茉茉说着说着，眼眶又发热了，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总之，认识你的这段时间挺开心的，谢谢你的陪伴，可我不能一直在这里躲着，外面的世界也需要我。”
“茉茉，留在这里不行吗，是我哪里做的还不够好么？”厉墨城哀求的语气听得她心里一紧。
“之前小佳问我是选择美妙的梦，还是痛苦的现实，我一时想不明白，”茉茉顿了顿说，“但我现在想清楚了，宁愿痛苦，我也要选择清醒。”
隔了几分钟，厉墨城才回答道，“我尊重你的决定。”
“再见，厉墨城。”
“再见。”
茉茉走回去，将一脸惊讶的小佳从地上拉起来，“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嗯！”小佳瞪着亮晶晶，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握紧我的手，闭上眼睛。”
墙皮剥落的噼啪声，灯管裂开的脆声，碎片跌落在地的闷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客厅中央，两人闭眼倾听，十指紧扣，耐心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