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帆很崇拜脑袋灵光的人,比如发明电视,电话,创建微信软件的人。
一个微信App,让人对着手机说一句话,手一松“标”的一声,不管对方身处何方,相距多远都能带去你的祝福,你的问候,你的思念。
去年一个有心的同学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就把行走在天南地北十几年未见面的初中同学聚在了一个群里。
启帆不是很喜欢这种开放式的聊天方式,总感觉象放烟花一样,嗤嗤一会,过不了一个月就冷清清的。
启帆被同学拉进群后,客套般互动着,聊天的内容还是老一套路,在那发财,结婚没有,有钱的晒晒豪车,豪房,看看曾经弄丢的前任可不可再续前缘。
事情就爱造化弄人,启帆一个人空降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曾经到处寻找乡音,当差不多不再需要的时候,乡音却在附近,她与启帆同在一个市,一个区,而且相距不到2公里,他们相约着见面,在异乡又是同学又是同乡那是亲的平方。
她说她和老公感情不和,为了摆脱那种无休止的争吵,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就逃离了生活二十几年的家乡,认为距离可以淹没一些,淡化一些,可时间只是尘埃,只要轻轻一拂,还是触物生情。
她说她想换份工作,电子厂没日没夜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犹如时间定格,想找点新的痛都没机会。
启帆问她有什么特长,她说在家做了几年裁缝,启帆给几个供应商打了个电话,有时候启帆感叹,有权力真好,半个小时不到,启帆就帮她安排进了一家制衣厂。
启帆知道,不是他和供应商关系多好,只不过在贱卖手上的资源,迟早要用其它方式偿还,犹如年轻时通宵达旦消耗身体,老年时把药丸当花生米咀嚼。
对于在异乡相遇的孤独灵魂,很容易抱团取暖,他们每个周末都会去公园里玩,不是因为浪漫,而是2元一张的门票可以在里面玩一天,这里还有着和他们一样喜欢钻小树林的同道中人,而且这里没有异样的眼光和身后的窃窃私语。
有依靠没有负担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快,他们从春走到秋,当启帆出差一个月回来的时候,他按地址找到她工作的地方。
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在工业园区一个破旧的厂房门口看见竖着的一块木牌上写着她的厂名。
她工作的制衣厂和其它一个厂共租一幢厂房,一楼,二楼是另外一个印花厂的车间,五颜六色的染料掉在地上,整个车间就像一个画家的调色板,大小不同的印框乱七八糟的堆放在可放的空间,给人一种待处理的垃圾场。
印花工人像机器人般的走动着,也许他们的正想着家里的娇妻或昨晚偶遇的漂亮妹妹或盘算着这个月工资该怎么分配。
她的成衣车间在三楼,老式的楼梯通道狭窄而潮湿,犹如在防空洞爬行,车间面积很大,差不多有二百多个平方,平行放着二排平车,每台平车前都堆放着二堆差不多及腰高的牛仔裤,一堆是半成品,一堆是她们缝制好的成品,牛仔裤的颜色是深蓝色的,一堆堆的深蓝色把整个车间衬托成蓝色沙丘,连空气都透着深蓝色,每个人都戴着口罩。
启帆上来之前打过电话给她,当启帆出现在三楼车间门口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她,并招手启帆过去,当唯一雄性的启帆出现在充满雌性的车间时,整个车间一下静止了下来,随既响起一声声咳嗽声,随既又轰鸣起来。
启帆看向她的脸,除刚摘下口罩的地方可以看到肤色,其它地方都被蓝色覆盖,当她看到启帆盯着她的脸,尴尬的把口罩反折一下在脸上试擦着,本来眼睛是眼睛,耳朵是耳朵的还很规律的蓝,被她这一擦,却真正成了一张大花脸,启帆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尴尬的说: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做完剩下的一点点就可以下班了。
启帆在门口站了一会,受不了充满蓝色尘埃的空气,用手冲她比划着,我在厂门口等你,她点点头。
当启帆抽完第五支烟的时候,她换了衣服跑了过来歉意的说“等的不耐烦了吧”,走,我发工资,今天我请客,吃完饭带你去看看我的“新家”。
她的新家象个盒子,离她上班的厂不远,新家只有十个平方不到,里面一收着一张床,床头摆放着一张老式的木桌子,木桌子有二个抽屉,左边抽屉下面是个柜子,右边抽屉下面是空的,放着一张发黑有些岁月的靠背木椅。
床尾与墙的夹缝里放着一个皮衣柜,皮衣柜旁边放着一个塑料桶,桶里面乱七八糟装着一些碗,盆,碟。
床的正面二米处有个窗户,窗户下面摆放着一张及膝盖高的长方形木桌,木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电饭煲。
当再挤进来二个人时,里面就变得更加狭小,她抽出桌子底下的木椅给启帆,然后弯腰整理着床上的东西,启帆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些女人用的化妆品,
启帆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问道:你怎么找到了这么个地方,她刚整理好床上,转过身坐在床边,满脸幸福的说:这是一个和我玩的挺好的姐妹租的房,前几天辞工回家了,我感觉挺好的,就接了过来,想着以后我们就不用去公园了,这些东西都是她留给我的,而且饿了还可以煮点东西吃。
启帆看着她满脸幸福的脸上不断张开闭合的嘴唇,他们是同类,却并不是同一层次,她想要的是可以卿卿我我温馨的家,而启帆却是一个在缝隙里爬行,背井离乡,野性叛逆,随时喷出甜蜜毒辣的小毛虫。
在她出去洗澡的时候,启帆随手翻着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好奇心促使他点开了“老公”的聊天页面,“……我错了,孩子想你,过几天我来接你回家,”“嗯”,启帆没有再往下翻看。
启帆看了看手机,时间是晚上十点二十分,他把手机设置了十一点闹钟。
她洗完澡,顺便也把衣服洗了,然后说:你也去洗个澡,今天将就一下,下次我帮你买套睡衣放这里。
十一点,手机铃声响起,启帆掏出手机,把手机放在耳边,假装边说话边走出门口,门虚掩着,然后大声的说:“好,好,我马上回去”。
启帆把手机放回口袋,深呼吸一下,走回房间,微笑的说:不好意思,厂里有急事,必须马上回去,可能要出差好久。
启帆走在空旷的街道,四周静悄悄,只有路边不知名的虫子发出虫鸣声,启帆如街道边的树,她是树上的那个不知名的虫子,也许明天,也许下一季节它终回它的去处,树只不过是他暂时休息之所,也许只是它的经历,今晚过后,他们再也没有见面。
启帆脸上冰凉,露水也下的太早了点,启帆不知道点了几支烟,只有看到烟慢慢变短,才知道自己还在呼吸,是自己的呼吸让烟变短。
不知道最美的承诺寿命多长,也许那些只是她感情低落时撒下的谎,启帆编织的梦而已,启帆只是她失落时寻找的替代的影子,一个疲惫灵魂暂时休身之所,只是她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