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十九岁的我是一家小商店的营业员。这个小商店是一家大型商场的直属单位,只有十一名职工。
那年冬天商店又调换了经理,新来的经理姓张,已五十多岁了,身材不高,稍胖一些,脸上已有了很多深浅不一的皱纹,头发也夹杂了些许白发。她性格很随和,我觉得她倒很象农家慈祥和善的老大娘,我们都亲切的叫她张姨。
张姨每天早晨都来得很早。那时我家住市郊,我每天早晨必须骑着单车赶上将近二十里路上班。每当清晨,我一手捂着冻得发红的脸,一手拍打着衣服上的寒霜走进小商店的店门时,便看见张姨带着和善的笑脸对我招呼着:“孩子,冷吧,快进里屋暖和暖和……”
里屋其实是一个有两组暖器片的小办公室,在那个北方寒冷的冬季里,那个小办公室算是小店里最温暖的空间了。
几乎那个冬天的每个早晨,我都能听到张姨那句亲切的“冷吧,快暖和暖和”,每当那时,我心底便不觉涌起一缕暖意。那个冬天是北方四十年来最寒冷温度最低的冬天,而我却觉得那个冬天并不冷。
乍暖还寒的初春临近了,张姨也因为身体不好申请被调回总店,不久便因病退休了。再不久因内部管理混乱当权者贪污腐化及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那个曾经一度辉煌的商场和直属小商店破产倒闭,我也成了一名下岗职工。
又过了半年,张姨因突发心脏病永远地离去了。我也因生活的沉重和无奈而离开了那个寒冷的边城,独自背起行囊去遥远而举目无亲的异乡,希望能闯出一条属于我的人生之路。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十多年过去了,身处异乡历经风风雨雨冷暖寒凉的我,自信宽厚坚实的胸膛可以迎击一切狂风骤雨的洗礼,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有几分稚气的男孩了。
人的记忆很奇怪,这么多年,经过的许多人和事都被流水般的岁月冲涮的了无痕迹,唯有许多年前的那个冬天那么清晰的留在了记忆里,每当我感到迷茫无助或苦涩难言时,每当我的心觉得冷的时候,耳畔便如回声般响起张姨那温暖关切的声音:孩子,冷吧,快暖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