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病情每况愈下,我的三姨干脆住在我的家里日夜陪伴母亲!我对三姨,至今充满了无限的感激,在最困难的日子里,是三姨陪我们走过来的。
提起那一段日子,我都会想到“患难见真情”这五个字。
三姨比母亲整整小了十二岁,我又比三姨小了十二岁,我们这三个人一个属相。在母亲所有的弟弟妹妹中,三姨的生活最困难,所以母亲对三姨的关照相对来说要多一些,三姨对母亲的依赖也多一些。而我小时候在外婆家里住都是三姨带我玩儿,所以我对三姨的感情也比较深。
三姨来了,母亲的心情相对好了一些。我深知,此时的母亲需要亲人的陪伴。尤其是母亲的娘家人,是母亲最大的牵挂。
大舅和二舅来看望母亲,脚刚踏进屋里,母亲立即就泪流满面了。村里的表舅来看望,母亲也哭的很厉害。我懂母亲的心——血缘,这是人生中一个永远无法割舍的牵挂。
母亲往往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疼得实在撑不住了,就吃止痛药片,后来止痛药片也没用了,就开始注射杜冷丁,但后来,杜冷丁也撑不了多久了!母亲无时无刻不在疼痛中煎熬,我实在看不下去,却又束手无策。那时的一幕幕,至今回想起来,还是会流泪哽咽。那是一段黑暗的日子,黑暗到你看不到阳光,看不到希望,黑暗到直到今天心还隐隐地痛。
这篇文章早就开了篇,但一直搁笔这么久,就是觉得自己没有勇气碰它,因为碰到它,就会心痛。
母亲和我朝夕相处,生命最后的时间里有许多生活的细节我怎么都忘不掉——
——母亲的身越来越僵硬。有一次我把止痛片放到母亲的手上,她往自己嘴里放的时候,竟然还没送到嘴边药片儿就掉到了被子上……我的可怜的母亲呀……
——那一天早晨,我扶母亲起来,却发现母亲的左边半边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左边的眼睛也睁不开了……我的可怜的母亲呀……
——那一天早晨,我的母亲脸部出现了一块黑斑,我惊恐万状,把父亲叫来,父亲不让我说出来,怕母亲听到了……我的可怜的母亲呀……
——母亲进入昏迷状态的前两天,母亲艰难地抬起她的右臂,指着东北方向,我竟不然知道母亲是要让弟弟回来,她想见弟弟一面。我忘不了母亲看我的眼神,我现在想起来还满心都是后悔……我的可怜的母亲呀……
——我把梨子切成碎片,给母亲送到嘴里,却发现母亲已经不能吞咽了……我的可怜的母亲呀……
——每一个夜晚,母亲都在疼痛中挣扎,那和疼痛相抗拒的声音,还如响在耳畔……我的可怜的母亲呀……
……
一桩桩,一幕幕,那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像挥不去的暗影,我想,或许到了暮年之时,我的思维可能就会一直被这些记忆的片段占据,然后再随着这些记忆一起消失在茫茫无尽的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