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底儿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不由得皱起眉毛,等走到街头回头看着中年大妈三三两两,年轻的女人带着孩子身后站着的是年轻高大的男子,还有带着老母,带着孩子的中年男人,无一不例外的是都大包小包,脸上挂着温暖的笑,都似在在这温暖的天气里在这嘈杂的人群里寻找着、感受着什么?
对了,今儿已经是元月了,在等二十几天就是春节了,小底儿垂下眼睛看着自己伟岸的身躯,早已褪去的年轻的大手,里面的指肚上早已结上了厚厚的腹茧,手掌已经和那年父亲拉着自己手的一样,厚实有粗糙,有无声的吐了一口气,把手伸进裤兜拿出一包皱巴巴的劣质纸烟,拿到嘴里身体微侧用左手挡住右手,咔塔,烟头泛着红,而后脸颊微缩狠狠地吸了一口,而后慢慢的吐出烟雾,随后抬起头在白白的烟雾里看不真表情,似在怀念,有似在哀悼。
底儿,快,帮娘把坛子里腌的酸菜捞一下。
娘,那个坛子啊!小的还是大的。
你捞大的那个,小的是花菜,估计还没腌好,你捞大的那个长菜。
我拿啥捞?左看看右看看,也没啥啊!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让你捞个酸菜问东问西,你是不是这个家的人,啥都指望不住,你说,我养着你干啥啊?站远一点,去找你阿爸去,喊来吃饭。
俩爷俩啥都值不住,一天天的还能干啥?听着母亲的碎碎念,慢慢跑远。这是小底儿在记忆里最温暖的回忆了。
等把自己的阿爸找回来,母亲已经开始起锅烧油,然后命父亲去取碗筷,让小底儿看着炉子上的锅里烧着的清油,而母亲洗过手后将大坛子里的酸菜用手码好,然后切成小块装在盆子里,等母亲切好后锅里的油也开始冒白烟了,而原本黄澄澄透彻明亮的清油也变成红澄澄的变黑,散发着浓浓的菜籽香味,在母亲的催促下等父亲把三双碗筷拿出来,然后就把锅抬起冲着小盘子里的酸菜那样一浇,次次啦啦的乱响,不一会儿就发出诱人的香味,随后母亲打开放在炉子后面的铝锅,里面是母亲团的搅团,白白糯糯的,然后一人一勺,放好调剂品,就着呛好的酸菜开吃,屋里是做饭时白蒙蒙的雾气和泛着橘黄色白织灯的阴影,母亲和父亲在低声说话。
到现在,即使出门在外,长大了的底儿心里没底,但是过得节日却是从自己淳朴的阿爸和阿妈那传承的。
那时,底儿不知道为何要在那一天吃搅团,只是觉得那一天是往后没好日子的开头,因为从那天开始,就可以算在过年了,可以吃不同口味的糖果,会有不同的菜色,最重要的是有他最爱吃的带鱼。
腊月二十八,吃了搅团糊里糊涂过了年。(北方的传统习俗!)
这是每年到了这天日子阿爸老喜欢说的一句话,所以,小底儿记得很牢很牢,就和小时候吃的糖果的味道一样。
而后的每一天,底儿的阿妈都是每天安排着过得。
腊月二十九蒸馒头,包包子。
腊月三十,做做菜,收拾收拾自己。
而底儿印象最深的,便是大年三十这一天,一家人排队洗头,洗脚,寓意是:洗去往年的一切污秽,来年讨个好彩头。
要最让人激动人心的那便是守岁那晚,等到十二点一过就去睡觉,在等到3点左右穿上新衣服,新裤子,新鞋子,去老人家(自家奶奶)拜年,然后所有的亲戚守在吃吃喝喝一块等着天亮。
哦!对了,还要给长辈拜年磕头,让长辈们按辈分依次做好,然后小辈们排成一对,一家一家的磕,一家一家的收红包(超开心),最后给分些糖果就闹着一起放炮,不管是男孩,女孩,都会野的让自家家长头疼,害怕炸了,害怕把新衣服弄脏了,害怕小孩子在一块儿打架啦,顿时大人的叫喊声,小孩的吵闹声,鞭炮的轰炸声,天就灰蒙蒙亮了。PS:「下图是未晒干的柏树叶。。」
天亮了,老一辈的传承也开始了,让年小的孩子们怀着一颗颗敬畏、神圣、好奇、向往的心里。
天际将亮未亮,在天空的底边泛着鱼肚白的时候,大人们各司其职,男人们站在一边把女人们拿来的青稞,麦子,杂面,等农作物和在一起搅匀,然后拿着干的一碰就掉渣的柏香树的树枝点燃,然后等着女人们擦灯,点灯(因为在北方少数名族多,按当地的习俗在三十晚上,初一到十五都要点灯求平安。),随后并着天亮围在一起的人自觉按辈分站好,等到十五响的鞭炮响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整个院子里都站着亲戚,互相祝福,一片欢声笑语中夹杂着浓浓的硝烟味和淡淡的柏树香味,因为家人注重所以在这一天在孩子们的心中也是神圣的,也是期待着的。
在大年初一这天,回到自己家,母亲还是要再一次的洗手,擦灯,然后倒满酥油,捻好灯芯,再次点燃,而父亲在外面放鞭炮,其后母亲会拿着一排柏香树点燃,放在小碟子里让底儿拿着到各个房子里去转,最后放在里屋,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柏香树的香味竟渗透到各个地方,让人既安宁有兴奋。
等到柏乡树叶燃完,母亲就会带着自己去各个亲戚家拜年,喝茶,收红包。
手里夹着烟,烟头隐隐泛红,小底儿都有些恍惚,自己离家好几年,虽打过电话,家里也有大哥照顾着老母,可是,这几年在外和朋友,和恋人都过了年,总觉得差点什么?
不是不想家,不是不回家,是没闯出个名堂羞于回家。
底儿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你不努力,那你背井离乡干嘛!
可底儿也知道一句话,是当初大字不识的阿爸一笔一划教的: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阿爸当年不知道啥意思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是阿爸一笔一划自己学会然后在抓着自己的小手一笔一划颤颤巍巍写下的。
手指被烫了一下,底儿猛然惊醒,低头看了看,拿起来狠狠抽了一口,直到黄色烟卷那儿,然后扔在脚底碾了碾,吐出烟雾,直奔街道的另一个街头。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那边是人山人海的大厅,里面都只是朴实想尽快回家的丈夫,初为人父的爸爸,可他们都有共同的一个代名词:游子。
犹恐迟迟归,临行密密缝。
谁言寸草心,报的三春晖。
在那哄闹又冲斥着异味的绿色铁皮中,小底儿眼底带着眷恋,犹如回巢的幼鸟带着兴奋,带着不安,可这时小底儿却又似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柏树香,是那种一碰就掉柏树,是母亲让自己端在手里在房里绕圈的柏树,也是长辈们围在一起祝福着的柏树香,是让小底儿从心底敬畏、神圣的、好奇的柏树香。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