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的车开走后给我发了一句,告辞。
我回她,后会有期。
因为我再也找不到任何贴切的句子或词语回她,我们之间说不得保重和再见,也不会说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二爷性子固执,听不得煽情的话,我性子淡漠,说不出温婉的句子。
九月一号恰逢新生报道,南方开学比较早,一大早前来报到的新生大军就陆陆续续的来了,二爷也来了,那会儿我在图书馆,接到二爷的电话,她在那头喊,你们学校今天新生入学,贼挤!
二爷就读于北方,北方开学晚,她要提前一周去,想到我们已经一年没见了,临行前要来看看我顺便缅怀一下她一去不返的青春。
我们没有那种久别重逢的拥抱,也不说好久不见,我们就像彼此独立却又相互依靠的孩子一样,没有诗意的相逢,也没有失意的离散。这就是我和二爷相同的地方,我们向来不喜欢把重逢渲染得太浓墨重彩。
从十二点到七点,我们相处几个小时的时间,然后她披星戴月的赶回去,再坐明早的公交赶去高铁站,大学城在城西,高铁站在城东,相隔四十多公里。
她说,去北方就是不停的赶车,来来去去,走走停停,最怕不是错过了车,而是怕找不到路。
她说,这世界太大,又太现实。
现实到我们坐到一起从最先谈论的解题步骤到现在的就业问题,她说她发现曾经想的,到现在遇到的都相差甚远,以前一口咬定的东西不会变,而今都不敢随便乱说话,当初坚定一往无前的女孩从此杳无音讯,只剩对成长的无奈和对生活的犹豫不决。
想起高三有一次我们爬到学校天台喝酒,她说她不想留在这儿了,她要远走他乡。
我说,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衣锦还乡。
那时多单纯,充满了对大学的兴奋和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毕业后才发现前十八年都是攀附父母成长,大学才是一个你不依附父母的开始,而这时我们考虑的就不是如何去勾勒不切实际的未来,而是脚踏实地的去计划。
我们总把成长想得太简单,所以当它彻底改变你时,你才恍然大悟,然后觉得时间太残酷,所预想的和你遇到的不一样,在埋怨和无奈交织的时间洪流里,恍恍惚惚又是一年。
走在路上新生总是仰着带着兴奋喜悦的脸问,学姐,行政楼怎么走?三栋宿舍楼怎么走?某某学院怎么走?
二爷说,记得大一的时候去报道,看着女的喊学姐,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直觉这么准确,一喊一个准。现在想起来并不是因为直觉有多准,而是新生和老生差距一目了然。
新生还带着高中那种未脱干净的稚气和一往无前坚定的眼神,我们眼里没有他们的兴奋和惊慌失措。
这是二十一世纪出生的第一批庞大的零零后大学生,他们就该朝气蓬勃。在我们开始考虑人生时他们才开始进入大学生活。
这才是成长,是你梦想破灭重塑的过程。
二爷临上车前对我说,想着好久没人说话了,想着很长时间没有缅怀青春了,来看看你,顺便交换我们一年里的成长经历和生活琐事。想着也许下次见面可能要很久以后了,不想就这么走了。
那时我心有些鼻酸,抬头看着天边还没褪尽的霞光,我们都不煽情,所以从不说再见,这是个苍白的词,让人觉得一转身就是天南地北、此去经年。
所以她说,告辞。
那么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