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唯美的文字了,这种美,是一种由里及外的享受,是一种精神盛宴,是一种在浩漠中独行遇到的一片绿洲,足以让你酣畅。不信,你瞧瞧。
“我站在谷仓边废弃的红色火车车厢上。狂风呼啸,将我的头发吹过脸颊,把一股寒气注入我敞开的衬衫领子。在这种靠山近的地方,风力强劲,仿佛山顶自己在呼气。往下,山谷宁静,不受干扰。与此同时,我们的农场在舞蹈:粗壮的针叶树缓缓摇摆,而山艾和蓟丛则瑟瑟发抖,在每一次气流充涌和喷发时弓下身去。在我身后,一座平缓的山倾斜而上,继而将自己与山脚缝合。如果抬头望去,我便能辨认出印第安公主的黑色身形。”(《当你像鸟飞往你的山》)
这段文字,足见韦斯特弗对农场的熟悉与眷恋。哪怕一兜山艾,一擎蓟丛都有生气与活力,不受干扰。
接着,看野生的小麦。不是惊梀,是难得一见的律动。
“漫山遍野铺满了野生小麦。如果说针叶树和山艾是独舞演员,那么麦田就是一个芭蕾舞团。大风刮过,每根麦秆都跟随大家一起律动,宛如无数位芭蕾舞者一个接一个弯下腰来,在金黄的麦田表面留下凹痕。那凹痕的形状稍纵即逝,和风一样倏忽不见。”
尤其是这“凹痕”,不是人工的排练,而是自然的演绎。尽管是稍纵即逝的美,我也是难以控制住内心的激动。这是熟悉农村、熟悉农场、熟悉农作物的韦斯特弗的印记,也是我这个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城里人的记挂。
难怪,韦斯特弗说是被“节律养育”。
“我被山间的节律养育,在这节律中没有根本性的变化,只有周而复始的转变。太阳每天清晨照常升起,扫过山谷,最后坠入山峰后面。冬天落下的雪总是在春天融化。我们的生活在轮回——四季轮回,昼夜轮回——在永恒的变换中轮回,每完成一次轮回就意味着一切未有任何改变。我曾相信我们一家是这不朽模式中的一部分,相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会永生。但永生只属于大山。”
韦斯特弗说是被“节律养育”。我惊异他的这种养育,尽管节律没有根本性变化,只是一个轮回。但是,常有的“变异”是不是值得庆贺?未必。有的是一片良知的泯灭,那不如山谷,不如山峰,伴着节律,将冬天落下的雪在春天里融化。而人呢?人是不会永生的,人只会变化。
与喧嚣相处多了,你会思量着静物,是山,是峰,是水,是峡谷。静谧的物体散发的是一种魅力,是心灵的煨暖,是心门的扳机,只要你愿意。在我们农村,我没见过好高好高的山,但凡是山就有山的气势,抑或是山的气度。
“父亲曾经讲过一个关于那座山峰的故事。她古老而庄严,是一座山的大教堂。连绵的山脉中,巴克峰不是最高、最壮观的山峰,却最为精巧。它的底部横亘逾一英里,黑暗的形体从地面隆起,上升,伸入一个完美无瑕的尖顶。从远处,你可以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形在山体正面显现:巨大的峡谷构成她的双腿,北部山脊扇形散布的松林是她的秀发。她的姿态威风凛凛,一条腿强有力地伸向前方,比起迈步,用阔步形容更准确。”
也许在韦斯特弗心中,巴克峰就是隽秀,宛如女人的身形,修长、拔节、秀美、韵味,那是因为,有爱才有向往,有相守才有远方。
我喜欢韦斯特弗这种含蓄之中的点点张扬,内敛之中的点点俏皮,朴实之中的点点泛美。
“父亲称她为“印第安公主”。每年积雪开始融化时,她便显现,面朝南方,望着野牛返回山谷。父亲说,游牧的印第安人留意着她的出现,将那视为春天的标志,山川融雪的信号,冬天结束了,该回家了。
父亲所有的故事都关乎我们的山,我们的山谷,我们呈锯齿状的爱达荷州。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如果我离开这座山,如果我漂洋过海,发现自己置身于陌生的地面,再也无法在地平线上搜寻那位公主时,我该怎么办。他从未告诉过我如何知道,我该回家了。”
任何故事只有埋在心里挖掘出来才能成为经典,沉香就是这样。父亲称她为“印第安公主”,这是热情置顶的一组名字,却被大家尽情接受并收藏。是精神的寄托,是身形的安放,是心灵的感知。是呀,“该回家了”,只有回家,才能找到“北”,才会找到熟悉的起点,而不让自己陌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