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安,华山。
我想坐索道上山。
关于华山索道的传闻可多了,有人说那垂直九十度的峭壁能让你坐着都腿发软;还有人上了一半,被扑面而来的悬崖吓出了心脏病,在中转站就被迫下车。
这种难得一次的人生体验,正是我想要的。
我们是在2017年1月一个寒冷的冬日来到华山的。这个日子是随便挑的,所以我们完全没有料到会起那么大的雾、下那么大的雪。
等到终于坐上了深深期待的华山索道,我发现自己陷入了云里雾里。
哪有什么悬崖峭壁?只有雪雾深深。
哪有什么刺激快感?只有茫茫一片的平静。
被遮住了的华山,还是天下第一险的华山吗?
答案是肯定的。
东西南北峰一圈转下来,我们看到了凝结成晶莹冰雕的松柏,看到了从树梢垂落的雪枝,看到了红得让人浑身热乎乎的寺庙屋顶。
站在山崖边上,看不见的深谷里传来强劲的寒风。我们一步一滑,看到了只有少数人能看到的、风雪弥漫的华山之巅。
是的,就是那个欧阳锋与洪七公终极比武的华山雪顶。
伫立在风雪中,想想杨过那小子果然够幸运啊!
2
意大利,威尼斯。
轮渡要排队,这队伍还真不是一点点长。
哗哗的水声此刻更像是嘲笑:毕竟,我们已经在烈日下站了半个小时,连口水都喝不上。
终于来了一艘船。我被涌上船的人流直接挤到了栏杆边上。
栏杆边的密度是最高的:以汗水为纽带,人和人紧密地贴在一起。坐在小凳子上的、趴在扶手上的、金鸡独立站着的,还有各路背着包拉着箱子的,都在争先恐后伸长了手臂……去拍照。
坐小凳子的还要时不时优雅地提醒道:请你们注意,不要挡住别人的视线。
我离开了一个人挤人的地方,却又来到了一个人挤人的地方,这又是何苦呢?
没想到,船靠岸,天地仿佛一下扩大了无数倍,红砖绿瓦的巷子吞噬了大家的身影。我们顶着仿佛永远不会黯淡的烈日,在蒸腾的暑气中一路走到了圣马可广场。
真是令人窒息的地方!让人头晕目眩的不是热浪阳光,而是壮丽的长廊,一檐一柱都如繁花盛开。天使翩翩起舞,哈利路亚的唱诵在无声中响彻云霄。
在别处也能看到这样华美的穹顶,这样无边无际的连廊,在别处却没有这样的万千气象:底下是杯盘碗盏,上头是神圣光环。天国与人间,绚烂地融合在一起。
这才是我想象中的意大利。
3
云南,大理。
赶在黄金周从昆明开车到大理,那就已经有了堵车的觉悟。
只是没想到这么堵。
高速路上真的可以一动不动。真的可以出来遛狗、做操、打麻将。
再怎么自我安慰、强迫自己把目光投向车两侧的山山水水,还是没法在这么长的车流面前淡定。
漫长的时光总有个头。到了大理的客栈停好车,已是夕阳西下。
带着略有不甘的心情走到洱海边,发现树丛掩映之中,竟有格外温柔明艳的光影在荡漾。
我一下子激动起来。踩过石板路,绕过树丛,终于来到湖边,差点站立不稳,简直被眼前的风景惊到!
脉脉余晖,波光潋滟,天与湖仿佛凝结成了水晶,彩色的光辉映着彼此。明月当空,纤尘不染,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心动,多望一会儿便要成痴。
这样的风景,掩映在有些杂乱的丛林里,不收门票,只等着我们这些“迟到者”。
4
朴树,那些花儿。
大学毕业那年夏天,一直是乖乖女的我被室友拉到酒吧,喝到眼睛闪闪发亮,一路步子发飘地飘回学校。远远地看见草坪上,染着黄头发、戴着金耳环的“大姐大”,抱着吉他在唱《那些花儿》。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我觉得太矫情:我们还年轻,刚毕业,大好的前程、无限可能的恋爱,青春Q弹在脸上,说什么老,叹什么天涯!
一晃十几年,染着黄头发、总是咧嘴哈哈笑的大姐大进了体制内,循规蹈矩彬彬有礼;活到二十多岁没泡过吧恋过爱的我,在人生叛逆的路上越走越远。
唱《那些花儿》的朴树,开始唱《送别》。
我才明白,“天涯”不止是地理空间,而是心理概念。
而所有散去的人和事,总会在某一个点上重逢。
新年的光芒已经照亮前路,
即使我们不在彼此身边,
依然可以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