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日，泥土夹杂着清新的气味，草叶慢慢地探出头。湘湖边的柳枝吐了新芽，在微微的春风中柔柔地拂动，倾吐着浓郁的春的气息。
晨光中，女帝在城山寺的廊下站了许久了。
岚齐急匆匆从远处跑来，喜滋滋地：“惜瑟，我求到了一支上上签！签词上写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说罢，把求到的签文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女帝。
女帝接过签文，轻瞄一眼，嗤声一笑：“什么话，岚齐，朕是天子，天子一言九鼎，岂能与凡夫俗子轻许之？”
“是臣僭越了，帝君赎罪。”岚齐俯首轻声说。
“走吧。”
望着女帝离开的背影，岚齐心里打翻了五味瓶。女帝与他，从小一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俩人相熟得私下里无人处以名字相称，而有时，女帝又冷傲得像冰山上的雪莲。终究，她是他的君，而他，只是她的臣啊。
（二）
又一年，秋末，天高露重。
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那么幽黯，那样凄清。
昭华殿内，翠帘低垂 ，女帝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病了快一个月了。
这一月，岚齐一直不离左右，衣不解带待奉着。他瘦了，黑了，明显地苍老了。
“爱卿的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未有家室呢？”女帝气若游丝地问道。
岚齐悲痛地回答：“请帝君赎罪，微臣之所以至今尚未成家，是因为对昔时故人难以忘怀。”
“原来如此...”
“朱...若”女帝叫道。
殿内屏风后，转出一个白衫红衣的少女，娉娉婷婷，曼妙多姿。
“朱若！”岚齐惊呼：“你怎么在这里？”
“见过姑母，见过武宁王。”朱若盈盈拜倒。
“联今日就把若儿赐于你罢！即是得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武宁王日后可要好好对待朱若姑娘。”
“臣，谨遵圣意！臣告退。”
岚齐踉踉跄跄步出昭华殿外，昴首向天，一行清泪从他脸庞无声地滑落。
“你，究竟还要折磨我到何时？惜瑟，你不需要这么做……不需要……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会为你做的，什么都会......”
一月后，女帝薨。
（三）
下雪了。雪花漫天飞舞。
纷纷扬扬，轻轻地，轻轻地落在房顶上、草地上、湖面上、山峰上。大地一片雪白，天地连成一线，模糊了边界，模糊了世界。
武宁王闯入女帝的陵墓，抱着她冰冷的脸颊哭得撕心裂肺：
“我们可不可以像那场雪，一起飘，一起落，一起走到最后？。。。可你，为什么要丢下我独自一人走。。。”
岚齐的手，触到女帝颈上一个粉色香囊。原本想只求留一件念想的东西，却不想竟将香囊撕扯开来。
里面黄纸飘落，经年旧物——是岚齐当年求得的上上签签文：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得此签者今生必遇妙人，一诺至白头。”
而经文的背面，是他熟悉无比的女帝的湘飞字体：
“岂敢望之。”
短短四字，道尽了，女帝一生的伤心……
一瞬那，岚齐泪眼滂沱。
他突然就明白了，在大越国，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与臣，注定是不能相爱的。
（四）
夜色如墨，深沉得化不开。武宁王府，岚齐手握这纸签文，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
天色明。
朱若奉茶而入。
“啊！”
突然，茶杯碎地，耳畔传来朱若的惊呼声。
"何事大惊小怪？"
“大，大人，头发，你的头发！”
“头发？……岚齐神情漠然，目光呆滞。寻镜子照照，突然笑了。
“呵呵，惜瑟， 原来，原来，我还有可以为你做一件事。那就是许你一诺，便至白头。”
一夜之间，武宁王满头青丝变白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