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还有谁会去那里呢？
除了原本就属于它的人，那是它私有的财产
只有老人，和像老人一样贫瘠的中年人
年轻人都往繁华的地方赶
而那个地方很少供应一个岗位，回归的人
也很少让自己感到舒适
很少的宽容空间和彬彬有礼
在拥挤的队伍里
我东张西望，搜寻年轻人多一些的那列
在狭促的间距里，她也东张西望
前后徘徊，不断地逼着我挪移
前面穿呢子西装的年轻人终于警告性地回头
而我很多次转头去看她
看不清楚，就像前面年轻人袖口塑料的纽扣
和他夹着的那本书的名字
始终看不清楚，他戴着耳机摇晃抖动
她是一头红色云纹粗呢子衣领上蓬蓬的白发
模模糊糊的脸一点也看不清楚
我猜想她们有一双锐利的小眼，从来
不在队伍里安分
虽然自从她离世后
我对大部分老人都感到亲切
但她一点也不像我外婆
筛去粗土温暖的痕迹，宽大手掌粗糙的抚摸
蓝布围裙，毛线帽子
和绝望时仍然坚持的沉默
留下的只有土块的粗鄙与无趣
她突然喊了一声
这声音让我相信
她也像外婆待我一样待她孙儿
这又让我感到内疚
2.
后面的人在我身旁吐一口痰
我往前欣慰地靠着了冰凉的栏杆
又在低低的光线里弹起来
闪亮的不锈钢圆管上是凌乱的刻痕
让我想起在从前弥漫着刺鼻气味的医院走廊
领着我的亲戚告诉我
那些炫白楼道里
很多人路过的瓷砖是多么地脏
他很大声地和旁边的人说话
喉咙里忽上忽下的声音像漏风的纸糊的窗
像粗糙的病痛把嗓子磨出了坑洼
像不磊落的阳光照着而生了霉
在来的路上
我感叹人们的生活水平如此之高
没有烟味的轨道交通上
结伴的女客谈论的油盐琐事使人向往
在这里却解释不了不断地被拽回低处的原因
纵然年年月月不得聚，时时处处尽在赶
前面的年轻人终于骂了脏话
我看到他的脸
我怎么也不相信，我要归的那个地方
能和地灵人杰扯上关系
回头照照自己
我也是一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