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管。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光换。
至如今,始惜月满、花满、酒满。
扁舟欲解垂杨岸。尚同欢宴。日斜歌阕将分散。
倚兰桡,望水远、天远、人远。
————浪淘沙近 宋祁
夏天在期待与失望的死循环中结束,最终也真的一无所获。所以感情才是最不可靠又最刺激的游戏啊。坐午夜的火车赶赴另一个城市,中途换乘时,下起了雨,水花打在伞盖上又落到了笨重的行李箱上,瞬间晕开块状的地图,抬眼间天色沉重、雨水冰冷,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却生出“独在异乡为异客”的飘零感。以后也会这样吧,突然很想念送我出门的人。
锦城紫薇花开满,这里夹竹桃灿烂,就连杨树都郁郁葱葱,好像夏天一直都在。换了地方,让我误以为一切都没变,还可以如离开时期待,也可以如开始时嬉闹,因为人心不换呐,可惜该走的还是走了,要面对的还是一成不变。我没有拿起竹篮,依旧落得一场空。
身处故事中心的人才知道,哦,他是这样的心情。可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有足够坦诚,许多事情他人不知道,许多付出也不会被看到,那就不说不说,目标不能轻易言说,实现了的时候,它自然会公之于众。锦城紫薇花遍地的时候,谁都知道这是锦城的夏天,谁也都知道,这个城市有多钟爱紫薇。
应该是在看新歌声的时候,19岁的少女在台上沉静安定,歌声如清莲初绽,竟是声动梁尘、荡气回肠。主持人问了一个烂俗的问题,为什么来这个舞台?我嗤之以鼻,她的答案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听到她说为了梦想时,预料中的答案,却还是心里咯噔了一下,梦想、梦想,这样如水晶般的词,只有十七八九一身无畏的少年说来才合衬啊。他们不管韶光如电,也不怕前路艰险,所以,敢在千万人面前说起“梦想”。我一直以为“目标”、“梦想”一类都不适合说出来,不让人知道,才会在实现时掷地有声,若失败了也不过是内心的一场波澜,不会变得可笑。现在看来,是自己在向现实妥协,劝自己要安于平凡。
又换到某个明星组合的电视剧时,少年轻狂,张口闭口的梦想,心下想笑。转台间依旧是隔壁的少年,却眼神忧郁神情沉醉地低吟浅唱,明明形容未动,从他喉咙里冲出的音符却清澈撩人深情宛宛。突然便觉得梦想是个很妙的词,人都该有梦想啊。那时心比天高,以为用手就能掌住太阳,于是豪言壮语说什么快意恩仇,唱什么天空海阔,后来默契的对往事缄口,只捡无伤大雅的边角料,调侃某某上课睡觉,被老师逮个正着;笑话某某六体不勤,脚步跟着拖把做打扫;还闲聊某某的八卦,某某分手在教学楼外唱《独家记忆》,被抓去写检讨;某某表白,写在手帕纸上,被对方拿去擦了嘴……唯独彼此的梦想绝口不提。也会聊到还在路上的人,语气里除了羡慕无奈只剩妥协。
一直觉得自己老了。方才惊觉这是多可怕的“自觉”。从二十岁就说自己老了的话,三十四十五十的时候又该如何自称,老大姐老阿姨老婆婆老……跑去翻《说文解字》,结果说:“老,考也。七十曰老。从人毛匕。言須髮變白也。凡老之屬皆从老。”天啊,再也不想说自己老了。哪怕成为大师姐,也没有师太老啊!古人称二十岁的女子是桃李年华,直到二十四岁的女子都有花信年华的美称,哪怕三十岁的女子也可得半老徐娘的美称,年岁渐长,风韵犹存。“桃李”也好“花信”也罢,都与春光东风有关,那是一年的伊始啊,太早对时光妥协看来很不划算啊。就算再没有大声宣布梦想,大嗓子在天台表白的勇气,也可以继续保留心里的种子,只你一人知晓,还是要争要跑,要追逐去打闹。去健身房学爵士舞的时候拉筋很累,肢体不协调,许多动作都无法做好,于是想得过且过吧。偷懒的空档看到一位阿姨混杂在人群里,一板一眼步调沉稳的练习舞蹈,有些跳跃的动作带着年龄无法改变的笨重,但她还是在一群十八九的姑娘里自信而认真的跳着舞。爵士率性而慵懒,阿姨的动作也许不够自然,但就是觉得好帅!
我们都会走向平凡,但还是有些东西会让你不一样,这时星星很亮,而你不必成为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