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2月11日,凌晨4点。
说是开春,其实乍暖还寒,也算是冬末春初了,小雨落下,依然入骨的冷。
尤其此刻,如离去的心情,更冷。
和妻子恋恋不舍道了别,熄掉卧室和客厅所有开着的灯,闭上眼睛再吸了口家的味道,提着行李便去,千里之外。
反手关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仿佛这短短的几秒,要把一切烙进脑海。沉默半晌,借着穿堂而来的南风夜雨,拉着行李离去。
脚步有些沉重,似乎走的越急,便会离家越远。路过院子的时候,透过黑色围篱的缝隙和影影绰绰花草枝叶的间隙,院里的鱼池泛着点点水光,老婆布置了满院的红色喜牌在无风的凌晨四点微微摇曳。鞋柜前放着她白天穿过的鞋,我那双没有带走的深灰色安踏静静守在旁边,这温馨场景让我再次停住:暖黄灯下,阳光铺满的小院里仿佛还看见我们煮茶聊天,聊史论今,偶尔家长里短。围篱凌霄花开,细枝攀蔓,倾倾低语。晴天艳阳,游鱼穿行的池边仿佛水光倒映着彼此撒着鱼料,为多投三两鱼料是否把鱼撑死而辩论不绝。净空印着碧水,红鲤自在追。还仿佛看见我站在身后看她专注的忙碌着小手工。她转过头来笑着说:“看,这小菜刀怎么样?砍你两下。”说完便拿着指甲盖大小纸片往我手臂上划拉。“哎哟,疼疼疼,看看流血了没有。对了,你这菜刀哪买的质量这么好,咱家厨房那把钝的可以换了,以后,就用它吧。”说完,我作势要拿起纸片。“哼,才不给你呢。”老婆赶紧拿走她的杰作并小心翼翼放进“厨房”菜板上…
突然有些恍惚,我在院外是站了一瞬,还是揉碎了多少时光的念念不舍,或是,好久?
笑着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转头离去。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大,似乎再回家的路,越来越近。关上车门,小区门口昏黄的路灯映照在车窗上,点点滴滴。雨水逐渐模糊了视线,连家的轮廓也消失了。
“尾号9660对吧?”接乘司机礼貌地询问。
“嗯,9660,到双流机场,麻烦师傅了。”说完便开始闭目养神。
车子飞驰离去,微雨溅起故乡的土,再见时候,四季,又在哪一季?而我,又在哪个路口?
带着那一缕绝无仅有的思念,带着溪院的,三年的风!微信的聊天界面,母亲始终在置顶。我打开的每一次都能看到她,有意,或者无意。
时间的记叙也从她离开后的三两天一句到后来的几月一句,到现在的半年几句。
半年几句?
即使这样,我也似乎缺少了写下的勇气,更不敢想起过去的一幕幕。而每一次思念的潮涌都会将我淹没,而每一次的淹没都会将我窒息在最深的夜里,在每一次最深的夜里,是我最深地失落也是最深的疼痛——像失水的鱼,大口喘着粗气却又,无能为力。2024,10月5日,凌晨两点。
“今晚一个人坐在KTV里,只喝了六瓶喜力,24瓶的包间,怎么也喝不完。歌是唱的已经不知道唱什么了,此刻已是2024年10月05日凌晨,我独坐在包间里面,想着要是你还在多好,你会给我发信息:黄波黄波,在搞啥,在外面注意安全。每每此时,我会回上一句晓得了。可你不在,总觉只身在外的自己是孤独的,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喝酒一个人唱歌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忙的,没滋没味……今夜又是南风星落,酒精充斥的神经让我从来没有如此刻般想你。可那又能如何呢?我听不到你的唠叨,我摸不到你的脸,我也看不见你的笑,那又怎样呢?老妈,我想你了。思念在此刻像闸门大开,平静,汹涌,铺天盖地2024年11月14日,夜上初升。
“坐在木桌前,电磁炉发出呜呜的电流声,锅里的羊肉汤咕嘟嘟咕熬着。酒要将尽,汤要见底,有些粘稠,剩了许多的羊肉和羊杂在锅里翻滚,味儿重,也浓。几瓶乌苏下肚,情绪翻滚,这浓重的工业酒精和熬制干涸的汤底,索然无味。
昨晚梦到你了,大姐当家,住在十眼桥老屋你的卧室里。我说,那老妈你住哪?然后你在大姐对面的床睡下说道:你安心工作,在外面注意安全。我还在梦里傻傻猜着:你是已经走了,还是,一直都在?
仿佛看透了我的心事,你笑着说道,我当然,还在啊。
梦境里的情景历历在目,坐在喧嚣的羊肉馆里,我突然泪流满面。你真的离开了,我所有的怀念仅仅是一片落叶上面布满纹路琐碎的过去——细枝末节,分纹别路,那秋天落尽的,都是你。
经常梦到你,却从没像昨夜那般我们在梦里对话。我突然有些明白那段话的意思:
人的死亡有三个过程:第一个过程是肉体的死亡,你彻底告别以物理性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第二个过程,是身边认识的人,他们慢慢忘记你直到彻底记不起你。第三个过程,是你被这个世界彻底忘记,没有任何来过的痕迹。
你是哪一种呢?
而我,在你的世界,又是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