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歌h
天有不测风云,风云往往突变。昨天艳阳高照宛若夏天,恨不得把家中衣物都搬出晾晒。一夜寒风乍起,小雨淅沥。早上发现,树木似乎遭受了鞭刑,憔悴、羸弱,满地厚厚的黄叶依然被风鞭挞得凄凄惶惶,跳着、逃着。路人裹紧大衣,缩手缩脖、行色匆匆。冷冬不请自来,来得很突然。
对芬来说,这样阴郁冷寒的日子,注定同欢欣无缘,与忧伤结伴。
刚上班,同事芬便泪眼婆娑走进来,双眼哭成桃样,鼻头红红。我赶紧让她坐下,递上一盒纸巾。很快,半盒纸被她眼泪鼻涕浸湿。
“我妈妈快不行了,估计这两天就要走了!呜......”
芬刚在几月前失去父亲,母亲也时日无多。我摩挲着她冰凉的小手,感知着她内心的悲伤和无助,觉得所有安慰的话语都很苍白。
芬的母亲70多岁,一生有一半的时光在病榻度过,冠心病、糖尿病、肾病......每天打胰岛素,每周做三次血透,各种药像爆米花一样大把大把地吃,双腿早已不能行走。前些日子病情危重,进了一次ICU,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芬说,昨天妈妈又病危,她想叫120,妈妈说:“我就想待在家里。你要是把我弄到医院去,我恨你一辈子!”
芬说,妈妈趁清醒时已向她交待后事:嘱咐小女要多多帮衬腿脚残疾没有收入的大哥;希望女婿对老实本份的芬好点,不要欺负她;交待要给关照她的邻居和照料她的保姆一些钱......
芬说,妈妈这一生活得太痛苦、太可怜了。正当壮年时,全心全力帮丈夫打拼、供养三个子女,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疾病就如影随行三四十年。八十年代去北京看病时到过天an门,那是她此生唯一一次远行。而即将启程的这次远行,永无归途。她说,她要走了,她听到那个地方有许多鸟的叫声,她的妈妈在那里,她说,妈妈你等等我......
对芬的妈妈来说,人生就是苦海,几十年来怀着对生命和亲情的无限眷恋艰辛挣扎,如今已回天无力,也许踏上另一个世界的征途方能获得真正的解脱。我劝芬,遵从老人的意愿、顺从她的心声吧,守在身边,陪着她,多听听她说话,把自己想说的都告诉她,让老人最后的一段时光能少一些痛苦遗憾,多一点宁静安详。
中午我坚持开车送芬回家。但我没有进去,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一张从未谋面、一见即成永诀的面孔。
这位老人历尽磨难却勇敢坚持的生命,令人肃然起敬。她不是厌倦了活,而是为了活,即将耗尽生命的全部能量。而有些人的生命本来灿若朝霞、能量满满,正值令人艳羡的花季,却以自绝的方式香消玉殒,令人叹惋。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惧,为什么要害怕活下去呢?
我劝芬,也是对自己说,坚强些,每个人都会面对与至爱亲朋生死诀别的关口,早晚而已。无论忧伤多么深浓,生活总要继续。就像这阴郁冷寒的日子一定会过去,阳光依然灿烂,春暖必定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