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原生家庭是个大家族,人丁兴旺。父亲是长兄,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听祖父母说以前在祖屋跟几个同姓家庭同住一个屋檐下,长期累积的矛盾冲突,几天几夜都理不清道不完,弟弟妹妹嗷嗷待哺,家里经常揭不开锅,等父亲到了小学升初中的年龄,跟分地一样,被村里干部告知没有名额,不能上小学,此后父亲便辍学去邻村当学徒了,常年跟师傅风餐露宿,日出吆喝生意,日落就地睡觉,碰到下雨天便在好心人家里借宿,席地而睡,风湿关节炎就是那时落下的,逢年过节每每提起,常看到祖母眼眶通红,祖父低头不语。母亲排行老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听母亲说外祖父在小舅舅抱在手上的时候就过世了,外祖母没有改嫁,含辛茹苦一人拉扯大六个孩子,生存都是问题更别提上学了,母亲是文盲,老一辈家里兄弟姐妹多是常态。到了1982年国家为了控制人口,出台计划生育政策,提倡少生、优生,亲戚邻居同学朋友要么是独生子女要么姐弟两个或者兄弟两个,如果头胎是儿子就不能再生育,育龄妇女要被强制结扎或带环,如果头胎是女孩,便有了生二胎的权利,村里有一户,接二连三生的女孩,因养不起,便把小女儿送人了,庆幸最后生了男孩,恐怕不生出男孩是不能罢休的,生男孩的执念到现在也没褪去。我们家特别,我是家中老二,女孩,上有哥哥82年生,下有弟弟90年生,我们正好赶上计划生育,我和弟弟的出生,自然免不了罚款。一到过年,家里特别热闹。
家里亲戚多,但我从小胆怯不合群,几个姑姑和阿姨都非常热情好客,逢年过节,家里总分成好几波,去完外婆家,去姑姑和阿姨家,我生性冷淡嫌麻烦喧嚣不爱出门,哥哥弟弟分头行动,我则躲在家里独自享受一天的安宁,那时候觉得独自看电视、看书、睡觉、吃零食、发呆,就是幸福。
哥哥年长我六岁,初中开始住校,离家远,学校离家骑车一小时,他总有办法省下零花钱,周末带回火腿肠和圆珠笔芯,儿时记忆中万物生长的夏天,哥哥会带我和弟弟出去捉虾米挖泥鳅掰玉米摘李子桃子,骄阳似火的盛夏去邻村卖棒冰,留下两根给我和弟弟,哥哥在家总能变着法儿做好吃的,也时常带弟弟半夜出去鬼混,在户外厕所玩火,没有闯祸的时候,哥哥大多数时候对我和弟弟都是宠溺大过批评,很难见哥哥不凶的样子。成年以后,我和哥哥聚少离多,加上思想观念差别极大,鲜有沟通,每回聚一起不到三天就能因一地鸡毛吵起来,渐渐的不联系感情就疏远了。现在回忆起来,大多数时候都是美好的。反到我和相差两岁的小时候不是一起闯祸、打架,就是争夺食物哭闹的弟弟,从上学到工作再到弟弟成家,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几乎没有隔阂,彼此坦诚。现在觉得千金难买手足情,有兄弟是幸福。
由于工作强度大,生活被工作搅的一团乱麻,当然也夹着其他原因,2016年以后连过年都没回老家,一时间跟家里断了联系,弟弟是唯一链接我和父母的纽带,想家了就从弟弟那里探听父母的近况。大龄女中年,未婚,杭漂,无房无车,老家回不去,杭州留不下来,六七月份夜里整宿半梦半醒,梦里都是父母和儿时老家的模样,我想家了。
人生很多选择,阴差阳错,我选了更艰难的路。现在唯一的愿望是有生之年,父母身体健康,哥哥弟弟家庭幸福。等到有一天干不动了,捡起曾经的热爱,回农村读书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