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梁俊生,还只是客户公司的普通职员。无论如何,他们这就算认识了。人家屋檐下的饭并不好吃,于是,一半是他的追求,一半是后娘弟妹的怂恿,江寒便嫁了。
他知道她不想当家庭妇女,便支持她读夜校,后来她又去社区学校当了老师。她也一直支持他的工作,看他一路从普通职员奋斗到公司高层。
1999年。
这年,梁俊生刚刚升到高层,公司各种应酬一下子多了起来,他回家越来越晚,后来甚至开始夜不归宿。
一个人的夜晚很是无聊的。起初,江寒还打电话问他在哪里,可当每晚电话那头的人都醉醺醺说自己陪客户在夜总会的时候,她放弃了追问。
喝酒么,谁不会?她也开始沉迷于酒吧。
“小姐,可以请你喝杯酒吗?”一个二十多岁的清秀男仔端着一杯威士忌站在江寒面前。
江寒已经喝了不少,这时从醉意中抬起头,看见一个微笑的白衬衣大男孩,便欣欣然接了酒一口灌下,接着又叫了一杯。
待她头痛欲裂地醒来时,她躺在九龙塘的某家小酒店里,不着寸缕。身边一个年青男人正在抚摩自己的脸,“太太,你保养得真不错。下回记得还来点我哟!”江寒便忍不住趴在床边呕了出来。
那男人拿起纸巾给她擦脸,她反手推开,“别碰我!我包里有钱,你自己拿了就走!”
男人从她钱包里抽了一迭,“下回见噢!”
江寒裏着浴巾冲到卫生间,趴在马桶边吐了个天昏地暗。
回家以后,她便说梁俊生回家太晚影响她睡眠,执意与他分了床。说也奇怪,后来梁俊生的应酬再晚也会回家睡觉,只是两人在家也不过各忙各的,又或者是各自虚度。
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恩爱夫妻。三十年,身边朋友离离合合,也有香港和上面分别安置一头家,他们竟是格外的安稳。情意旖旎的时候自然也有,人的身体是诚实的,心灵的空虚更需要互相抱紧时的炙热来给一点存在感,但就算胡天黑地了半晚,凌晨时分,江寒还是会悄悄起身回自己房。后来这十几年,两个人再也没有在彼此臂弯里醒来。
一个人睡也好,梦也无所顾忌。清晨梦回,可以偷偷拭泪,无须向任何人解释。
这个清晨来得特别慢,江寒真是数着秒针看天边一点点由黑而蓝,由蓝而白。梁俊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一张疲惫的脸。
“没睡好?”他从不多问,似乎在等她说。
她便往他肩上靠了靠,“陪我去饮茶。”
收拾好下楼,迎面碰上楼下邻居,满面喜色递上帖子,“梁生梁太早!下礼拜我家文文结婚,一定要赏脸啊!”
“陈太好福气!”
“梁生客气,福气什么呀,儿女呀都是债,我还羡慕你们呢!二人世界甜甜蜜蜜一辈子!”陈太笑得合不拢嘴。
江寒也顺势笑着,将梁俊生挽得更紧了些。
目送二人走远,陈太艳羡地瞧了阵子。在街坊看来,梁太模样好,脾气好,老公好,小日子过得好,除了没孩子,简直可以说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