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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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变得有些阴沉,风刮得越来越大,中午家里那台小收音机里播报天气,说是后半夜有暴雨,父亲扒了几口饭拿着镰刀就赶去"南湖"(田地按方位,周围环境特征,划分称呼,容易区分)那块麦地!

听说一清早,村里几个小年青就扛着铁锹去了村头那条公路,"堵截"收割机,收割机在那时可是个宝,属于稀缺物种,价钱太贵,不是平常人家能买起的,一个公社能有个一二台也算是怪富有的公社了,我们所在的公社没有收割机,村里几个富户也不想置备这铁家伙,"有钱不买半年闲",平时还要保养维护,他们才舍不得掏那"银子",再说一村住着都这么熟,若往上辈追溯,祖上都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为了挣这些收麦子的钱,弄出矛盾,再疏远了,不值得!

村头那条公路常有过往的收割机!

去年麦收时,村里人就在村头那条公路上"拦截"过二台收割机,司机师傅也都是提前与别的村预约好的,可架不住我们村的人苦苦哀求,好说歹说,才愿意进村,说好只收割他们几家的麦子,就回去!可这机子一旦进了村,进到田里,司机师傅就不能作主了,一块地一块地收割着,"挣谁的钱,不是挣呢"!师傅只能这样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却丢了诚信!

天渐渐黑了,父亲还没回来,母亲翻找出十多个"鱼皮"(也不知这种叫法是哪两个字)口袋,让我送去南湖交给父亲,"也不知,能排到咱家不"!,母亲看着天,有些担心!

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有些害怕,出了村,往南湖去的那天路上,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说话声,让我不再紧张!

借着收割机上的灯光,我看见父亲蹲在田头,我们家那块麦田,已被父亲用镰刀在地头割出了一条道,地头那道水沟也被父亲填平了,就等着收割机进地了!

一群人跟着收割机打转,都盼着早点去割自己家麦子,"老天不架势,要是天好,谁又在乎,早一天,晚一天的","就是,可别下雨,等我们把麦子收完再下….",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眼瞅着收割机,把这一季的希望都寄托在它身上!

还有二块地就到我们家了,父亲站起身子,从口兜里摸出一把,已截好的扎口袋用的绳子,把我拿来的口袋一个个摊平,放在地上,再用一个石块压在上面!

割完坤叔家那块地,就到我们家了,收割机突然起了黑烟,一股焦糊味四散着,司机师傅连忙停下机子,跳了下来,周围那一群人立刻拥了上去,一番检查后,得出一个结论"机子坏了,超负荷远转,有个什么零件磨没了"!这事弄的,父亲站那急得直"唉唉",又能有啥法子呢,一时半会还修不好,眼看要滴雨了,收好麦子的那几家人都忙着把麦子往家里拉,排在后面的那几户,那个表情只能用"绝望"来形容,当然也包括父亲,他气得扔了手中的铁锹!

父亲还是有些不甘心,在地头蹲了一会,雨点逐渐大了起来,父亲看实在没指望了,拾起地头那一沓鱼皮口袋,卷不卷不,用绳子扎上,抓起地上的铁锹喊着我一道回家,"随它去吧,老天不赏饭吃,又有啥法子"!父亲扛着铁锹,一路唉声叹气!

我和父亲刚到家里,狂风约着暴雨一起放肆起来,父亲一脚泥也没洗,绵软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知道他肯定睡不着!

第二天中午,变小的雨雾蒙着,父亲扛着铁锹又去了南湖,回来时阴沉着脸,母亲小声问父亲"地里存水了吗"?"我挖沟放了水,可麦子被风刮得倒了一地,天晴了,恐怕机子没法割了,唉,准备用镰刀割吧"!

天虽然放晴了,麦地里的土还是湿的粘脚,但是也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倒在地上的麦子就要受潮发芽烂掉了!哥哥和姐姐们都下了麦地,开始割麦子,割好的麦子捆好,放在堰埂上(长条形,与邻边人家麦地的分界点,高出麦地),再用平车拉出去,拉一车麦子出地,真是费了老鼻子劲了,刚下过雨的麦地,平车朝前走几步,两个轱辘不时陷进土里,几个人硬抬,才把它拽出来,割完那块麦子,每个人都跟泥猴似的!

麦子割回来,晾晒了几天,摊在麦场上,哥和父亲拉着石碾子来回轨着,迎着风扬去细碎麦秸和麦皮,新一季的小麦就囤在折子里(用芦苇编织的,像玉带一样,有些软,一圈圈围起来)了!

母亲用新麦子在大队磨坊磨了面,蒸出的馒头,黑不溜秋的,一嘴咬下去,黏得粘牙,但肚子饿时也顾不上这些,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老年的父亲一直还想着种地,没地种了,路边荒草里也能让他拾掇出一块空地,种上麦子,挖几个小坑点上几棵南瓜,过一过种地的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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