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认识一年多的高五复读生和我说了一通电话。

大体就是她最近常常很想哭，开学一个月同桌的脸都不敢看，害怕别人提起，不管打扫卫生还是吃饭总是一个人，除了老师提问一句话也不说，她说不知道再一次复读是对是错，家人不理解，朋友联系也原来越少，所以她常常感到不安，既担心没人提及，又害怕真的问自己近况。

我们刚相识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那时候她高三，会经常问我大学是什么样，她说会考虑师范学院，会和同学拍各种留念照片，拍学校的每一寸风景，在宿舍走廊里唱着歌，和宿管阿姨斗智斗勇，即使舍友吵闹也总留出时间和空间畅想未来。

直到她第一次高考失利，也不过觉得是再来一年，没有恐惧，没有担忧，也会经常告诉大伙她的英语成绩又进步了，成绩也是在班级前列。她的理想也从南方城市移情别恋到了北方，我读大学在北方，也会吐槽北方城市习俗，又对自己曾经大快朵颐的烤冷面称赞不已。

再后来，她没有主动和我提及复读的成绩，大概又是不理想，她选择再次复读，成为一名高五生。于是，想劝她，但大概该说的她都懂，她说万一呢。

我和她说了一个经历，高中时曾经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第一年高考时发挥不好，选择了复读。复读一年，反倒不如第一年，他没再选择复读，走了专科。但是他很争气，后来专升本进了南京一所不错的大学。我不希望她在高中蹉跎那么长时间，毕竟大家都在前进。

后来谈到自己，我很后悔没有复读。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违背了家人的意愿，尽管我那时向来自我惯了。可是在后来的无数夜晚里，一次又一次梦到自己复读，带着很多执念，卷走一朵朵各式各样的花，无论摘下哪一朵都觉得比现在要好。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其实本不该用这种口吻和她说这些事，本身自己也不是一个看的很清楚的人。自己没有走出迷雾能做的最大的事，不是指点方向，而是告诉她哪里不能走。

她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她曾经的同学都是大一甚至大二，再聊起时说的话题也都不一样了。就像我偶尔和老同学聊起，不是车子就是房子再有就是孩子。尴尬四处而起，只想缩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境地何其相似。

除了试卷，不再有其他为伴。再也没有心情去拍学校夏日开的荷花，看到宿管阿姨就仿佛在对她说你怎么还在这，黑板上的倒计时像是个催命符，课本上的题目扭曲的字迹越看越像是嘲讽。身边的一切都散发往日不一样的恶臭，她跟我说她分辨不出这种味道是她身上的还是周围人的。

她的家人极度不愿意二次复读，即使照顾她的情绪也会在不经意间表达出不满。往日最喜欢回家，变成了恐惧轮回。

她给我这通电话时是哭着的，断断续续，再然后变沉默。

其实我说的这些话也不一定真的有效果，该说的道理她也都懂。我也半开玩笑对她说，你看你与其他复读生相比还有我这样一个离你几千公里还愿意听你说话的人，愿意和你分享故事的人呐。最后终于听她笑出声。

我不知道我能做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半吊子的心灵导师合格没有。但愿，她的未来前途光明。

我说自己常常会梦到回到高考，回到复读，可我仔细想想就算时光倒流再来一次，怕也不能劝阻自己去守注定守不住的承诺。也许少年的英勇的确强大无比，面对得起大连海边滔天巨浪，却也泄气的很，再无余力去对抗杭州小小潮水。

自己做的做多的事就是回忆，然后想着平行时空里我选择了复读，大概就不会去大连，更不会来到杭州了。常常想着想着就真的仿佛交换了时空，傻笑出了声。

大概什么也做不了，只愿万事顺遂，无一烦恼。遂的谁的愿，烦的谁的恼也通通管不了啦。

傲娇的对世界说，我就这样了，你管不了啦，你让我哭也好，笑也好，我也不反抗，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