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淬凝为尘
第五章:满眼尽是黄金甲
农村学生有寒署假麦假之分,而城市只有寒署假少了麦假。对于大多数学子来说都喜欢放假,因为假期意为着可以不学习,意为着自由,意为着可以疯玩。
可我偏偏不喜欢假期,因为假期对我来说意为着要哄弟弟妹们,要拾柴薅草帮父母做家务。我更不喜欢麦假,因为麦假意为着要起早贪黑割麦拾麦搂柴火。比起这些我更喜欢座在教室里学习。
可事不我愿呀!长达十天的麦假今天就开始了!
“尘呀!下午你去割麦不?“爹蹲着地上一边霍霍磨着镰刀一边说道。
”我去。”我不加思索地说道。心想,割麦也好,即不用背着妹妹哄着她们玩又可以多挣点公分,多分点粮食,就不会挨饿。
“分分社员的命根!”我们姊妹五个,我是老大,我和弟弟都上学了,妹妹们都还小,妈妈要照顾她们,难免会耽误出工干活,所以我家挣的工分就少,粮食就分得少,生活就艰难些,经常是节衣缩食,半饥半饱,虽不至于饿死,但却也撑不着。
平时吧!我想去出工干活,队长总是不同意的,他嫌我小,干的少。而割麦不一样,它采用多劳多得,按劳计酬的方法。一楼(三行)起计,割完记分,你割的多就得的多,割的少就得的少。所以,只要你愿意,队长是不管你的。
吃过午饭,我拿着爹特意为我安好的鎌刀和爹一起随着人流来到了麦地。
啊!满眼尽是黄金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麦田尤如修剪过般平整,仿佛是谁補上了金锈的缎面,闪闪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微风吹来,麦浪滚滚,仿佛是向世人展示自己高傲的成果和荣耀。又好似向人们叩首招告:我成熟了,快来收割吧!哪颗颗珍珠般的麦粒更象等待冲锋号角的武士,一声令下,随时准备摆脱束缚,跳出麦仓,给人们带去丰收的喜悦,带去希望的欢歌笑语!
大人们一字排开,弯下腰,首先割一把麦子,直起身,把镰刀夹在胳膊弯里,将麦穗朝下在地面上磕几下,使麦穗更加齐整,然后双手一分,再把麦脖互搭一起,一拧一扭,一个麦腰成功了,直摊在地下,然后抽出镰刀挥舞着,争先恐后的向前割去。只见他们左腿弓起插进麦笼之中,左手向右伸出反拥着麦子,右手拿着镰刀尽可能的向右伸进麦笼,然后用力一割,一行麦就倒在了左边的麦上。就这行,一行,一行的割下去,直到割完左腿跟前的最后一行,这时,手中已有了一抱麦子。随手把麦子放在早已准备好的腰子上,然后如此在割一抱,放到腰子上,这样,腰子上已放满了割倒的麦子,随手抓起腰子两端交叉用力一拉一拧一扭,一个麦捆就完成了。
他们的技术是那么娴熟,似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的潇洒,似变魔术般创造着艺术的美!
割麦是最能体现农活好与坏的方式之一,活好的割得又多又快,掉麦很少,麦茬又低又平,像个开路先锋,冲在最前面。而身后的麦捆大小几乎一般大,排的整整齐齐,不偏不依。
我不敢像大人一样一下子割那么宽,因为我怕割不到头。我也不会像大人一样一割一抱,因为我那样做的结果是手里的麦还没有掉的多。我只能割一楼,弓着身子一把一把的割,割一把放一把在腰子上,一捆麦需要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才够一捆,慢的像蜗牛爬。我也没有那个技术,把腰子下的结结实实,怎么用力也不会散捆。通常是,想着大人下腰子的样子依葫芦画瓢也那么的一拧一扭就算成了,可捆的时候一拉腰子,腰子散了,还需要重新下腰子,重新把麦抱起放在腰子上再捆,反复折腾,总也是十回五不成。我懊恼之极,真想不捆了把麦子撒在地上。
午后的太阳火辣辣的毒,地上仿佛已经下了火,要把人烤干似的;就连眼前的麦子似乎也不敢迎着太阳仰起它高高的头颅,低头府视着地面。地头上几棵大树也像箱打的茄子,挂满了尘土的叶子卷曲着,技条一动也懒得动,无精打采的低垂着。尽管如此,躺在它的树荫下美美睡上一觉成了我此时最美的奢望。我早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脸晒的通红通红的,额头的汗水流进眼里,火辣辣的生疼;我口干舌燥,哈出的热气仿佛和天空的热气混在一起汇成了一波一波的热浪团团的包围着我,使我头晕目眩,喘不出气来。我的腰疼痛难忍,不得不割一把,站起来,擦擦汗,双手掐腰,向后仰仰,然后再割。脸上左一道右又一道灰迹,弄的像戏台上的花脸,让人忍俊不住。
”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一刻,我更加理解唐朝诗人李绅这首《悯农》诗句的深刻含义;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使我养成了无比珍惜粮食的习惯,更加体会了农民的不易,劳动的艰辛!我暗下决心,将来的我一定要摆脱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怎么了尘,咋不割呢?你割的挺好,茬子也低,地下也没掉麦。”不知何时队长站在产我的身后说道。
“腰疼。“我擦把汗,转身望着队长说道。
”哈哈……”。队长看到我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似的,捧腹大笑后说道:“小孩子家哪有腰呀,还腰疼?咋弄的给个大花猫似的。“说着用手巾擦去我脸上的汗水和灰迹,走到我捆的麦捆跟前,弯腰要提麦捆,还没等提起来,麦捆就散了。我望着散落一地的麦子,脸上尴尬无比,低下头,不敢望队长一眼。
“你这可不行,没等装上车就散了咋装车呀?来,我教你咋捆。“队长并没有板着脸训斥我,而是微笑着拿起一把麦,头朝下磕了磕,然后把麦子左右手一分为二,将麦脖互搭、向各自方向一弯,两把麦子像水车的链子一样联在一起,伸开放在地下,迅速抓起一把麦压在麦穗上,然后把散落的麦都放上去,双手握住麦跟交叉拧了几圈塞进麦腰里。捆好的麦捆怎么折腾都不会散了。
”会了吗?来试试。”队长望着我微笑着说道。
”会了!”我憨厚的笑着说。队长教的也太简单了,就像两个手指头一扣,只要用麦压住不让它们散开就行了。我按照队长教的操作一遍,果然不会散捆了。
”你把腰子向前放在旁边割过的麦茬上,然后你在割,你割够把也到了你腰子跟前,这样你就少跑腿,割的就快了。”队长接着耐心地说道。
“这也可以呀?我以为谁割的麦就必须放在自己身后呢!”我诧异地问道。
“当然可以,只要你把麦割倒捆好,放在哪里都可以。”队长抚摸着我的头,和蔼可亲的说道。
“哦!”我恍然大悟,应了声转身又去割麦。两边的大人们早就割到了头又去割别的去了,只留下我的一楼像一道‘隔离带’直直的立在麦田中间,而我正孤单而奋力的在消除这条‘隔离带’,身影是那么的渺小,力量是那么的薄弱,速度是那样的慢!
我按照队长教的方法,果然快了很多。举目望去,已快到头了,可是我的力气似乎也消磨殆尽,浑身酸软。此时,西落的太阳放射出万道霞光,照的西边天际金灿灿的,显得那样的庄严肃穆,那样的神圣,那样的壮观美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知道天就要黑了,我不能忍受半天割不完一楼的结果,我咬紧牙关,顾不得腰疼,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顾不得手掌上血泡破裂而带来针扎般钻心的疼痛,倔犟的奋力向前割去!割去!
当坠落的太阳收起了最后一丝桔红色的光芒躲进夜幕之时,我捆好了最后一个麦捆。回首望去,虽然我捆的麦捆扔的弯弯曲曲,横七竖八,东倒西歪,但终久麦田里的‘隔离带“没有了,整个麦田联成了一片,我会心的笑了!我的懊恼和疲惫也一扫而光。
哪年我十二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