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是一匹和我走了多半生的老家伙。
我依稀记得当我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老马往我脸上吐气的潮湿感,他可能认为我是怪物,甩甩尾巴。
我记忆里的每一幕场景,老马总是出现在我左右,清澈的双眼不知所措,而我渐渐浑浊的双眼同样迷茫空洞。
没有学业的日子里我和老马就坐在马路边百无聊赖,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多汽车,小区内的孩子们踢到路中央的足球半天也没有车经过,那时我抚摸着老马的背,我说你应该会比汽车跑得快,老马转过头朝我吐了两次气。
老马最喜欢的就是听我讲故事,有一次半夜醒来我发现老马不见了,刚要出门找他,就发现他已经回来了,背上驮着白天我给他念的书,那本书我落在了体育公园的草坪上。
有时候,我很固执的认为老马会开口说话,当我一遍一遍教他的时候,得到的回应总是那两口潮湿的吐气,我想也许我不应该教他说话,反而应该让老马教我奔驰。
高考前的时光我冷落了他,封闭的环境只能让我们每周日回一次家。每次我们晚自习到凌晨的时候,我总是恍惚听到学校外低沉地马蹄声,如果我不是那么小心翼翼地生活,我会每次都抱抱他吧。
大学那里离我家乡很远,我最后一次见到老马的时候,老马不停地踱步,不断的发出嘶鸣声,当时通晓兽语的老人告诉我,老马是想亲自带我上路。
我们在高速路口就被拦了下来,自此分别。
今年,我见到了老马,他已经老态龙钟,我亦是人到中年,我们不知道彼此这些年的境况,那天下午,我照常和老马坐在路口,汽车多的让我们应接不暇,我抚摸着老马宽厚的背,他低下头,吐出来的气息愈是无力,我拍拍他,说道:“该上路了,老家伙。”
我们最终来到了最北方,我已经体力耗尽,我指着前面跟老马说:“伙计,走吧,这么多年其实我也没和你说过太多,你本不应该属于我们的世界,不管怎样,我会记得你。不要因为没有了草原,就忘了你是马,走吧。”
老马发出我记忆里最后一声嘶鸣,向前离去,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