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入秋的日子里，风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脖子里跑，刘宇将外套往上拉了拉。在校园的美食街上随处可见小情侣，一对情侣手拉手走过身旁，刘宇打了个冷颤用手在脸上使劲揉着。爱情开始的地方也是爱情结束的地方，狗粮再香也不如烤面筋香。加快脚步走出美食街，顺着台阶往下，橡胶跑道映入眼帘。

日斜西山，秋风敷人满脸。青春是在傍晚跑道上开始的，刘宇看见赵穹坐在那里发呆，脚步声都没有吵醒他，咬了一口烤面筋，踮起脚步猫过去。

突然一只手拍在肩膀上，刘宇歪着头出现在赵穹背后，吓了赵穹一跳。刘宇一脚跨过石梯，挨着赵穹坐了下来，伸手递给赵穹一串烤面筋。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不吃饭，叫我来喝西风？”

“当然…不是。”赵穹伸手接住烤串，往刘宇胸口拍了一下，一股酸臭的味道拍了出来，赵穹赶紧躲远。

“刘大哥，多久没有洗澡了？”

“五天。”

“下次出来的时候，麻烦打理一下头发。”赵穹在胸口竖起大拇指。

“我觉得挺帅的。”刘宇抓起额头前的碎发，放下用手掌抚了又抚，徒劳无功。低头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就为了说这些？”刘宇突然抬头疑惑看着赵穹。

“兄弟见你无聊，带你出来散散心，看看风景。”赵穹无奈的举手。

“说正事！”

“你有没有过被人跟踪的感受，回头发现又没有人在，有时候我觉得是我想多了，可是回头的时候又来？”赵穹小声快速地说完。接着又补充道。

“我知道这种无根据的事说出来，你觉得荒唐，肯定不信。但是都这么长时间了，这种感觉早该没有了，却更加强烈，我精神方面没问题的。”赵穹往刘宇靠了靠，挨着更近了。

刘宇可能觉得俩男生这样坐，不合适，往右边挪了一下。

“当真？你最喜欢开玩笑，信你不过。”刘宇知道赵穹不可能空口胡说的，精神方面确实没问题，还是打算确认一下。

“当真。”赵穹认真看着刘宇。

“有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有。”

刘宇见赵穹并没有半点玩笑样，用手指敲击着手机屏幕。发出“嗒嗒”的声响。

“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赵穹抬头想了想，低头打开手机，点开日历看了一眼，开学已经有两个月了。

“大概四个月前，那时候感觉不强，就没当回事，假期两个月时有时无，倒是开学这两个月来，越来越强烈了。”赵穹不安地翻转手机。

“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刘宇一脸责怪。

“这可不能怪我，前段时间，你不是和你爸闹矛盾，在你心情不好的情况下，我说出来，你又能冷静的帮我分析？”赵穹在刘宇的肩膀拍了两下。

“那为什么在四个月前就存在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而你忽略了？”刘宇好奇看着赵穹。

“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个时候快要放假，忙着做期末作业。”

“就没的印象深刻的事情？”刘宇再问。

“没有。”

刘宇双眼盯着赵穹，生怕错过一个雀斑。看起来赵穹是真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事得从哪里开始入手才好，在校园的概率比较大些，开学两个月你很少出去，先从学校开始，不过校园这么大，不可能每个人都去调查，我们倒是可以从身边的人着手排查，只是我们得悄悄地去做，绝不能让第三人发现，造成误会，对别人也算是一种尊重。”刘宇一口气说完，吐出浊气。

赵穹点了一下头，“嗯。真亏你没当我中邪了。”

“你要是中邪了，我可就帮不了你，你应该请神婆。”刘宇锤了一下赵穹。

“信得过我？”

“当然信得过你了。这样也可以多一份力量。而且你分析能力比我强，比较冷静。”赵穹也锤了一下刘宇。“别否认啊！”

其实刘宇知道赵穹对自己放心，无非就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做这些的时间，多半的时间里自己都过混混僵僵的，跟行尸走肉一般，赵穹私下肯定也做过一些排查，不然不可能拖这么久的时间，见自己差不多走出阴影，才想起来拉他入伙。至少是真的信任。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想着各自的事情。刘宇埋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黑色的帆布鞋，不知从哪里沾上污泥，用大拇指轻轻的抹去，思绪开始浮沉，大学生活开始一年半了，仍一事无成。目光向前划动，落在篮框上，正好一球砸在球框边上，弹飞了，又是一场疯抢。

刘宇收回思绪，伸出右手，虚握球拍，做出一个打羽毛球的姿势，球落在一个树荫下，一个瘦下的身影缩在阴影中，若有若无。听了赵穹的感受，并在这个时候出现，看到可疑的人都会带有怀疑的想法，刘宇用肩膀顶了一下赵穹。

“那个是不是...，树下那个？”

赵穹顺着刘宇的目光望去，没有理解刘宇的想法，仔细的看了几眼，点了点头，“是的。”

“难道你也怀疑是李好？我看他坐在树下，显然是注意到我们了。也不跟我们打招呼。”

“不可能的。我查过没问题，只是李好性格本来就这样，不善交流。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空气，不是那种依赖的感觉，是看不见，存在感很低的那种。人是有点怪，但不坏。在寝室也是不闻不问的，也好说话。”

刘宇同意赵穹说的，“是个怪人，和我一样，是个有故事的人。”刘宇摸着下巴说。

“得了吧你，你除了懒还能有啥故事。李好这人挺好的，可能是因为家庭原因，整个人很自卑，感觉人所有人都看不起他，躲避视线，很少与人沟通。而且人也瘦小，经常吃着药，应该是儿时落下的病根吧。让我觉得他有些可怜。”

“又如何，活在热闹世界边缘的人，心里一定有个属于自己的安静吧，以后有事多照顾一下他。”刘宇揉了揉脖子。

“不过，我记得他好像是那个社团的，我想想。”赵穹托着头想。

“对了，是书法社，李好的字写的很好。”

“这我到没发现，我这人挺粗心的，周围很多事都不了解，还好有你。”刘宇站起来伸展一下腰，对赵穹挥手。

“天冷，吃饭暖和一下。要不要叫上李好一起去吃饭？”

“去问他一下吧。”说完两人就走了过去。

当两双脚眼里的时候，李好抬起头看着同寝室的两人，不觉间脸就红了。赵穹率先开口。

“李好，吃饭没有，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李好结结巴巴的才说出两字，“吃了。”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赵穹只好打着哈哈，“那我们先去吃饭了。”勾住刘宇向食堂走去。

李好接着低下头，紧紧鞋带，呼吸起伏很大，像是在颤抖。

离寝室最近的二食堂，二人经常光顾，刘宇打了一份梅菜扣肉、鱼香肉丝。赵穹一个大鸡腿、红绕肉、回锅肉。刘宇正在观望坐哪里，突然有人在挥手，“赵穹、赵穹，这里。”赵穹拉着刘宇走了过去，挑了两个相邻的位置坐了。同班的陈俊树，见刘宇坐下，对赵穹拱手。

“赵兄，可以啊，这是拯救刘郎于水深火热之中。”陈俊树是个武侠小说爱好者，称呼都是各种大侠风范，走到哪里都带一本书，桌上正好有本《风雨燕归来》。

赵穹摆了摆手，也操起大侠口音。

“惭愧，惭愧，耗时两周，终于带他走向新未来。”

刘宇没有理他们两个的玩笑话。掏出一颗紫色糖果，拆开包装，放进嘴里，咬碎，扒一口米饭，嚼两下，吞进肚子里。这是刘宇一直都有的习惯，觉得这样的米饭和糖交融，才更香更甜，胃口更好。

陈俊树啧啧称奇，赵穹习以为常，夹一块红绕肉放进嘴里。他知道刘宇的包里有各种各样的糖果。自己也尝试过，真心不能接受，太甜了。转头望向对坐的陈俊树。

“我还见过水果下饭吃的，吃起来大米饭可甜了。”

“赵兄，见多识广啊！习以为常了吧！”

身穿黄色卫衣，蓝色牛仔裤的男生从刘宇身边过，不小心碰到了右胳膊，刘宇抬起头。男生说了一句“对不起。”转身就走。

“没关系。”卡在喉咙里还没有发出来，只得看着黄色身影走远。

刘宇环顾了一遍四周，吵吵闹闹，食堂都是统一一桌八凳子的格式。四四相对而坐，很少有落单的。突然一个想法在心中想起：会不会也有人在某处注视着我，一个隐藏在黑色中的白色眼球。各色的人来来往往，大隐隐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