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山上的守林人,名叫楚言,一个从不说话的人。
村里人都知道他住在山上,几十年来几乎没有下过山,也从没开过口。他不聋不哑,只是沉默。有人说他曾是个诗人,后来失去了语言;有人说他在战火中看见过太多无法说出的事,从此关闭了声音。
每年清明节,他会在林中点三盏灯。除了那一晚,他几乎不露面,过着简朴得近乎隐形的日子。
有人偷偷拜访过他的小屋,屋内空无一物,只有一张旧书桌,堆满泛黄的信纸和没有寄出的信封。每封信的落款都一样:“给未来的听者”。
这些信没有收件人,却像是在耐心等一个尚未存在的存在。信里是诗,是片段,是梦,是对过往无法解释的注解。他以书写代替语言,以沉默抵达表达。
村中有个小男孩,常来山上采野果。他渐渐和楚言熟悉,尽管楚言从不回应。小男孩每天会讲一段话,有时是学校的趣事,有时是家里的争吵,有时只是天气的变化。楚言会听,偶尔点头。
有一天,男孩带来一本练习册,上面写满了错字。他懊恼地说:“老师说我没救了,连句子都写不对。”
楚言沉默了一会儿,从书桌上拿出一张信纸,写下四个字:“我也一样。”
男孩怔住了,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人开口——用字的方式。那天他没有带走野果,而是带走了那封纸条。
多年后,男孩长大,成了一名作家。他在某次访谈中提到一位山中老人,说是他教会他“即使不开口,也可以传达完整的自己”。
楚言已去世。他的屋中堆满信纸,被悄悄带下山,一封封出版,书名就叫《未开口的人》。
在最后一封信里,他写:
“有些话,并不是说出来才算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