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返程——又见李非

    “宝宝,参加聚会的同学有还没结婚的吗?我是说,男同学。”宁可妈妈问得小心翼翼。

    “妈——”宁可知道妈妈的意思,想发作,最终还是忍下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宁可不是不懂,小声说了句“没有”。

    宁可妈妈心里叹息,弟弟孩子都快一岁了,当姐姐的却还没个着落。眼见宁可又开始收拾行李,妈妈不甘心地问:“年前不是说要买初七的车票?这么晚了收拾啥?”想着同事王姐说明天聚餐时顺便给宁可介绍个男朋友,妈妈越发着急起来。

    “票退了,代伟正好去C城出差,公司派车,顺路捎着我,年前就定好了,明天下午一点出发。”

    “一点,还来得及啊,你王姨约了咱们吃午饭,你去一下接着走也行啊,她们都说想你了呢……”

    宁可停下手里的事情,看了妈妈一眼,“妈,又要介绍男朋友吧,我现在真的不想找。聚餐去不了了,明天中午我得请客,搭人家的车,不请吃饭不合适啊!”宁可把妈妈推出房间,“乖,睡觉去。”

    宁妈妈有些落寞,想着高中那会儿看宁可和代伟那么热络,寒暑假还跑人家家里去借书,代伟也常来家里跟宁凡玩电脑游戏,自己还担心他俩是恋爱了,毕竟代伟虽然品行和脾气都不错,但长得实在不合心意。可如今人家代伟都俩儿子了,宁可还单着。唉!当初真是想多了,宁妈妈摇摇头。

    第二天一大早,宁可起床给嘟嘟蒸了水蛋作早餐,想着今年也许就不回家了,内心有些酸楚。她的想法很传统,弟弟结婚了,父母在的这个家便是弟弟的家了吧,弟媳是个沉默的人,极少流露情绪,宁可难得跟她说上几句话,家也就变得陌生。好在年轻,尚有赚钱的能力,自信生活在别处,到处可生活。只要自己讨自己欢喜,清净利落,并没有浮萍无可依的伤感。

    吃过早饭,宁可换上一身浅蓝加白色的宽松运动装,配上短短的头发,倒是清爽。妈妈看了却直摇头,“宝宝,你什么时候留起长头发,穿穿裙子,女人要有女人味嘛……”

    “妈!你穿了一辈子高跟鞋,现在落得个脚疼的毛病,就为了女人味,多不值得!我这样舒服自在,身体健康,活得长久!”母女俩又絮絮地说了些话,虽然着急,虽然不舍,宁妈妈还是尊重女儿的决定,她知道,要是逆着来,这小棉袄可能会变成冷冰冰的铁甲了。

    爸爸却似乎习惯了女儿的来去匆匆,忙着伺候孙女起床,只喊了声路上注意安全。

    十点钟,宁可拖着行李箱出门,代伟的车已经停在胡同口。守时是他俩自投胎的时候就有的默契——不然怎会同年同月同日,降临这个一言难尽的人间?

    走近后,宁可一愣,黑色的SUV,线型硬朗,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不舒服,宁可对车一向不感兴趣,只认识吉利、大众等耳熟能详的标志,却也觉得眼前这车不像是公司用车。

    疑惑中,近侧的车门被推开,一条大长腿迈出来,随后,深蓝格子的身形便向宁可压过来,“宁可,又见面了,上车吧!”

    熟悉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一股好闻的淡香钻进鼻孔,宁可脑中像有什么东西炸裂一般,一种舒适的感觉四散开来——像冬日午后小憩醒来伸伸懒腰的倦懒,又像……初恋时候的心动?

    手中的行李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拎走,自己迷蒙地坐到座位上。李非放好行李箱,从另一侧上车,在宁可身边坐下。宁可凝了凝神,才看清从副驾驶座上回头冲自己笑的代伟。“东西都带齐了?手机、充电器、身份证、钥匙……”代伟一一询问。这种贴心的关照在他们之间如同呼吸一样自然,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宁可都是被关照的一方。代伟曾经说,宁可骨子里是自私的,无论说话还是做事,考虑自己的多、考虑别人的少。宁可多少也承认这一点,生活在一个“重女轻男”、超级民主的家庭中,从小到大被父母甚至弟弟宠着,难免自私而又执拗。旁边的李非脸上却是一滞,还好他知道自大学毕业后代伟与宁可未曾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代伟又早早地娶妻生子,饶是这样,心里仍旧泛起一股醋意。

    “嗯,到哪里吃饭?说好的,你请客,我付钱。”尽管车上多了两个陌生人——前头驾驶座上未看见面貌的想来是代伟的同事吧——宁可没忘记之前的约定。

    “别着急,”代伟说,“先介绍一下,这位——”代伟看向李非,“昨晚介绍过,脸盲小姐,你没忘记吧?”宁可抿嘴一笑算是回答。“这位是……”

    “宁小姐您好,我是罗恒,很高兴认识您。”驾驶座的年轻男子虽然面嫩,对答却也老练,他抬头冲后视镜笑了笑,点头致意,宁可说了声“你好”,算是回应。

    “本来我们公司派车去C城,恰好李非和罗恒也要去,咱们就搭顺风车吧!这车可比我公司的破车舒服多了!我省出一笔差旅费,一会吃饭可以狠狠敲我,不用你请客了哈哈……那个,我没跟你商量,你不会生气吧?”代伟小心翼翼地说。

    既定的事情毫无防备地改变了,宁可心中自是不爽,当着别人的面怎能发作,她也不是矫情的女孩,从来不在小事上纠结。再者,代伟对自己够好的了,随时充当树洞,偶尔还能变身超人化解危机,又不是情侣,哪能多做要求。

    “不用我出钱,开心还来不及呢!”宁可笑道。

    “李非,那我请你们喝羊汤怎么样?”代伟问。

    “我没意见,罗恒,我记得你不喜欢喝羊汤?到时候另点菜吧!”李非说。

    罗恒侧了侧脸,正了正身子,不安地说:“李总,我怎样都行!”

    罗恒从来没见李非对自己或其他同事说过这么长的句子,况且那温柔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这让他受宠若惊:冷若坚冰的人什么时候变得有温度了?

    宁可这边,要是在平时,早就嘲笑代伟抠门了,此时有别人在场,却不愿多说什么,索性不参与讨论。

    代伟当然知道宁可在吃的方面不讲究,不会讨厌羊肉,便对罗恒说:“那我们直接走高速,经过Z市到刘家场村喝羊汤,我设置导航,两个小时就到了,正好是饭点儿。”

    车内暖气很足,宁可脱掉米色羽绒服盖在身上,斜靠车门,翻了一会儿手机,觉得倦了,闭上了眼睛。

    睡觉是不可能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甜甜的香气包裹着她,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嗯,如果有人能读懂的话,是荷尔蒙的气息吧?李非的存在让宁可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一举一动都变得拘谨,连假寐也觉得不自然,左腰酸痛,也不愿变换一下姿势,生怕引起李非的注意。好在那个让人不自在的源头正忙着用手机回复邮件,一路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宁可感到鼻尖被轻轻碰了一下,睁开眼,吓了一跳:一张俊脸停在距离自己不足二十厘米的位置!

    李非把胳膊撑在座椅背上,半个身子探过来,“你可真能睡!小猪!”那宠溺的眼神让宁可有片刻的茫然……

    “噔噔噔”,有人敲桌子。“小猪,要上课了!”是李青的声音,宁可偏不抬头。老师已经走进教室,后桌戳了戳宁可的背,不耐烦地扔给她一张纸条。打开来,字如下:“老婆,你可以试试脸朝右睡。老是朝左把脸睡偏了就不美了。”……

    ”小猪”?宁可心尖划过一丝悸动。

    李非的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小麦色的胸肌。这个姿势太暧昧了,宁可顿时觉得双颊发烫,不敢起身。李非拿起她的羽绒服,命令道:“穿上,下车了。”

    钻出车外,呼吸着冷冽的空气,宁可微微舒展了一下身体,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回味刚才的情景,不禁在心里轻笑:怎么妄想起来?到处播撒阳光的公子哥不是没见过,平时也不免会有痴迷的读者和听众献殷勤,自己早就有足够的理智去应对,怎地此刻要“晚节不保”?

    一下车,代伟就拍了拍李非的肩膀悄声说道:“我后悔了。”李非瞅了他一眼:“你敢!”代伟苦笑了一下,快步上前做向导。

    刘家场村是在山窝里的一个小村庄。清一色的白墙红瓦,散落在黄土裸露的山间。这个季节的北方就是一个冷峻的汉子,坚毅、隐忍、一言不发,却也能让人感受到正在积蓄的生命的力量。一座毫不起眼的农舍前的场院里,停了很多车。都是附近县市的,有路过的,也有专程赶来吃饭的。

    宁可记起来了,代伟曾经在一篇散文里写过这个地方,那是她觉得好的为数不多的作品中的一篇。代伟这个不折不扣的吃货,把他们一家四口吃羊汤的过程写得酣畅淋漓。宁可在自己的公众号转发此文后,获赞无数。想到这里,她看了代伟一眼,不用多说什么,代伟随即回应一个得意的微笑。

    他们一行四人踏入那个人声鼎沸的拥挤小店,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李非气场过于强大,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酷脸,与屋内简陋的陈设形成了鲜明对比。

    需要等位,还好等位的只有他们四人,毕竟是新春佳节,不似代伟在文章中写得那么火爆。

    代伟去点餐,罗恒则垂手守在看似快结束饕餮盛宴的一桌人旁边。

    宁可趁机到屋外呼吸新鲜空气,李非悄悄跟了出来。她摆弄着手机,不断变换角度,最终画面上只留了杨树银色的枝条和蓝天白云。

    “我特别喜欢冬天里银色的树枝,一条条直立着刺向天空,我觉得这是对生命主权的宣誓。” 

    每次李非开口说话,宁可脑中都像有一颗水弹炸裂开来,轰然散去,此次尤甚。

    这是一种糟糕的感觉,李非站在她身后,像一只随时要捕获自己的庞然大物。宁可觉得呼吸困难,很想逃离,却又迈不开步子。心中疑虑横生:“一条条直立着刺向天空……”这再也熟悉不过的句子,是自己曾经写在练笔本上的,为什么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宁可鼓足勇气转过身,却见李非望向远处的山,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

    罗恒一路小跑到李非跟前说:“李总,宁小姐,可以吃饭了。”

    这个罗恒,恐怕是李非的下属吧?宁可心想,一个年轻而有活力的人,对比自己只长三五岁的人如此恭敬,难免有点让人生厌。

    原以为李非这样的人物不会吃得惯小馆子。却见他干净修长的手拿着积了油垢的塑料汤匙熟练地往羊汤里加盐和辣椒,又把火烧掰碎了泡到碗中,倒了一些醋后,把调理好的羊汤推到宁可面前,“这个给你”,然后把宁可面前的羊汤换给自己,再也无话。

    罗恒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居然如此殷勤!宁可红了脸,用脊背也能感受到身后的道道目光。换做自己,看到这样一位俊朗的大帅哥如此贴心伺候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子,心里也会八卦一番吧!

    李非自己吃得清淡,没有加辣椒、韭花酱,只是洒了点盐进去就开吃了。

    是凑巧还是熟知自己的口味?宁可拘谨地吃着羊杂,烦乱的思虑令她品不出这乡间滋味的美妙,只是觉得恰到好处的辣和咸,倒像是自己调的味道。

    那边代伟已经迫不及待地嘬了几口热汤,一副享受的表情。

    “烤羊排来喽!”罗恒赶紧把调料盒挪开,一大份闪着油光的羊排摆在四人面前。

    “马老板,您亲自传菜啊!”代伟打趣。

    “您说笑了,这样的小馆子里哪来的老板,跑堂的!”中年发福的马老板补充道:“最后一份羊排,您那会儿订得真及时!”

    “上回来没吃到,这次当然记得早订。”

    “帮您切开?”

    “快忙你的去吧!”代伟自是不好意思劳烦老板动手。

    说话间,李非已经戴上一次性手套,拿刀分割羊排。罗恒不禁暗自自责:真是失职,怎能让李总动手?却见李非只是不紧不慢地对付着羊排,并无责怪之意。那优雅的姿势,倒像是在吃西餐、切牛排。然而此排非彼排,此排是难对付的根根硬骨头,能够不动声色将羊排分割得干净利落,真是干得一手好活!

    宁可早已暗暗咽下口水。在有外人的饭局上,女孩子一般不会碰这样的硬菜,一来难以对付容易出丑,二来大口吃肉啃骨头也不是淑女所为。但宁可是肉食动物,两个小时的舟车劳顿早已让她饥肠辘辘,在车里也没好意思拿出小零食来补充能量,已经有些眩晕了,想必是血糖告急。

    李非将最头上带着一块肥膘的羊骨递给宁可,自己拿了一块啃了起来。宁可立即咬下一白白的一片油脂,把从不沾肥肉的罗恒看得鸡皮疙瘩四起,赶紧将一勺青椒蛋炒饭送进嘴中。

    代伟自是见惯不怪。

    李非瞟了一眼宁可的吃相,嘴角翘起,心间似是有一阵柔软的琴音奏响。罗恒看在眼里,心下疑惑,李总和宁小姐确实是初次见面,宁小姐的拘谨一望便知,却又像是老相识,难道大家眼中的“禁欲派掌门人”终于动了“凡心”,提前对宁小姐的喜好做了一番功课?这宁小姐不知什么来路,身形娇小、皮肤白皙,五官还算周正,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毫无特色可言,肯定算不得美女。放着自己往上扑的莺莺燕燕不理会,大年初三突然决定回家乡参加同学聚会,费尽心机骗得这样一个清水挂面般的小姐姐来,李总口味还真是独特呀。

    “宁可你多吃点,咱们下一顿饭应该是在H省了,估计得8点左右,尽量赶到预定的酒店。”代伟解释着行程,又问道:“你带糖了吧?”宁可点点头。

    吃饱喝足重新上车,宁可才有力气考虑接下来的事情。到C城大约还得20个小时,中间在H省留宿一晚,旅途漫漫,如何跟李非相处?尽管他表面彬彬有礼,但眸子里似乎总是暗含某种深意,让自己不得不时时怀戒备之心。她打定主意,这种光环太耀眼的男人,非池中之物,是万万不能惹的。

    近些年宁可一直崇尚“断舍离”,不仅是生活物品层面的,更是交际和精神层面的,远离无聊社交是她的宗旨。对此,代伟的评价是“一边追崇清心寡欲,一边不动声色地‘敛财’”。

    代伟拿着四瓶矿泉水上车,扔了两瓶到后座上,递给罗恒一瓶,自己扭开盖喝起来。宁可也想将嘴巴里的辣意消减一下,刚拿起水,却见李非拉开车门坐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保温杯,柔声道:“喝这个”。不容宁可反应,便用保温杯盖盛了半杯温水递给她。

    罗恒内心很是惊讶:居然亲自准备了热水!

    宁可望向那张俊脸,看不出太多情绪,却坚定地端着杯盖盯着自己。

    “谢谢。”宁可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接过杯盖,喝着温热清甜的水,心中凝聚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果昨晚见到李非算是意外,从今晨开始,她已经察觉到自己守护多年的平静将被打破了……

    李非的电话响起,是《I Will Be Here Waiting for You》——身为乐盲的宁可唯一能分辨得出的一首英文歌。令人吃惊的是,李非接起电话,跟对方飙起了英文。流利的口语加上充满磁性的声音……宁可不禁屏息。饶是英文成绩一贯出色,她也只能听得懂一言半语,猜到是工作电话。

    还真是优秀啊!宁可心里赞叹道。

    挂断电话,李非顺手拿走宁可手里的杯盖,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起来。

    这波操作……看得宁可目瞪口呆!共用一个杯子!还表现得那样自然!脸上的热气又上来了。

    李非放好保温杯,从座椅收纳袋里拿出一副耳塞,调整了一下手机,跷起二郎腿,悠闲地后仰,闭目养神。

    宁可悄悄看过去,一个男人,睫毛居然不比自己的短,只是眼眶颜色略深,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却也平添了一丝沧桑的意味。这样的“大叔”对小姑娘很有杀伤力吧?

    正想着,冷不防李非突然睁开眼睛,坐直身子,生生碰上了宁可的目光,。他邪魅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递给宁可:“我喜欢菠萝口味,可惜没买到,就用芒果味的凑合吧!”

    宁可直接在心里喊起来:“明明是我喜欢菠萝味!”恨恨地盯了代伟一眼,想着要好好跟他谈谈了,却又想到代伟未必知道自己喜欢菠萝味的糖?!许是自作多情?宁可疑惑起来,不禁懊恼于自己内敛的性格,决定主动出击,扭转被动的局面,毕竟还要相处一整天!

    接过糖,宁可开口道:“李总,谢谢您的关照,我不太习惯别人对我太好,我喜欢独处。您……做您自己的事情就好。”一口气说了这些,宁可仍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剥开糖纸,将糖塞用力进口中。

    李非脸上一滞,拿下耳塞,扭头看向宁可:“你说什么?”

    宁可这才想到刚才李非也许在听音乐,自己鼓足勇气的反抗效果霎时归零。只好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却全然没了第一次时候的气势。

    车内气氛陡降,罗恒紧张地看了看代伟,心里念道:敢于反抗这个霸道的大怪兽,宁小姐亦非凡人啊!要是李总发火,后果不堪设想……凝视了一会儿,李非嘴角上翘,陡然笑了起来,认真地吐出一个字:“好!”便戴上耳塞,再也无话。

    代伟转头扔给宁可一个抱枕,“睡会儿吧!”

    宁可脱下羽绒服,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斜靠着。这时必须感谢豪车的宽敞——以及自己的矮小,不然这半躺着的姿势就要越界了,旁边那家伙多半是一头狼,要保持距离才好。

    阳光晒在脸上很舒服。宁可拿起手机,给代伟发送了一条微信:“这个家伙,你从哪里捡的?”

    “哪个家伙?”

    “李非!明知故问!(撇嘴)”

    “我朋友,工作时候认识的,比较投缘。怎么了?”

    代伟的性格跟眼前这家伙相差太大,投的哪门子缘?!

    正想着,代伟问道:“还不错吧?”

    “烦人!”宁可回复了两个字,把羽绒服帽子盖在脸上。半晌,又发过去一行字:“不要跟他说我的任何事情了”加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表情。

    宁可很喜欢在路上的感觉,尤其是坐火车。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什么也不想——还没到目的地,想做些什么也做不了,索性放空自己,浏览路过的风光,那是别人的栖息地,空气间弥漫的都是一个个的故事,单是想想,都是极有意思的事情。现在,她却不想起身,倒不是汽车不比火车,而是车上有煞风景的人。

    大半天的时光,要总是斜躺着也撑不住。宁可起身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暮色。红黄交织的天边,一些楼房的形状,影影绰绰,漂亮的城市剪影。她摸到座椅上的矿泉水瓶,扭开来喝了一口,又摸出自己口袋里的糖块——菠萝味的——填进嘴巴里。

    往旁边看去,却见代伟与李非均已放倒了座椅,盖着大衣,舒服地睡着。李非修长的手边,一本边角磨损的书跳入视线,宁可不禁屏息。再也熟悉不过,是自己唯一一本面世的作品——《修恋》,书页间垂下一道精致的咖啡色流苏,想来是书签。宁可心头异样,这个李非,一副日理万机的总裁模样,也对糊弄小女生的书感兴趣?还是……对自己?

    罗恒有些累了,拐进服务站。车子停稳,回头轻轻询问:“李总,您要不要方便一下?”却见李非仍旧戴着耳塞,闭着眼睛。

    宁可却不耐烦罗恒小心翼翼的样子,伸手拽下李非的一只耳塞。只见这只怪兽皱皱眉头,睁开了眼睛,随即披上衣服推门下车。

    休整完毕,换代伟开车。罗恒也没闲着,将在服务站补充了热水的保温杯递给宁可,看了一眼李非,小声说:“李总说,女孩子还是喝热水好。”

    宁可接过杯子,看到杯盖口隐约还能看见自己的润唇膏的痕迹,李非的性感薄唇贴在杯盖上的画面犹在眼前,顿时又被一股热气包围了脸庞。

    片刻,宁可心里“啊”了一下,翻了翻随身带的小包,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兔耳朵玻璃杯。一直被李非牵着鼻子走,连自己带了杯子都忘记了。

    宁可倒了一杯水,把保温杯塞进李非面前的座椅收纳袋里。却见李非正捧着《修恋》,抬眼问道:“是你自己的故事吗?”

    “不是。”

    “哦。”便又恢复到那张给人距离感的冷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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