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拭尘埃(一六0)

楼底下,应急发电设备在持续地轰鸣着,从昨天到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天在下着雨,自己以为的毛毛雨,没有带伞。接近学校的时候,雨好似有些大,在路途上,将书包转移到她的背上,将口罩从口袋取出让她戴上,就算是完成了交接仪式,她撑着伞走在前面,我牵着小黑走在后面。

在亭子里,避一避雨。那儿有三个着白衫的人,正在做操,准确地说,是在打太极。亭子不大,我没有看向他们,而是尽量站在边上,看向校园里,透过栅栏墙。雨天,她们走得很慢的缘故吧,许久未见着她的身形。也许错过了,还是再等等。直到见到了她的身形,从眼前划过,进了楼。

大致,这会自己的屏幕亮着,电源就来自于那轰鸣作响的应急发电设备。电源的供给很少进入到自己的视线之内,然而就在从南昌回深圳的火车上,它给自己留下深刻的影响。特意地选取了最慢的线路,特意地选取了软卧,以为是既省钱、又舒适的旅程,就因它而变了味,像发馊的食物。

起先是拿了本书,坐在通道中不多的一个折叠凳上看书的。车厢里人越来越多,逡巡在通道里。她或他手里拿着充电器,在寻摸着电源插座。直到所有的插孔都插上了,还有人在那边上候补。有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子,就是在排前的她下了车后,站住了一个位置,在那常坐了好几个小时的。

有一位男子,在这个地方问问,在那个地方问问,像是要把人家的插头拔了,插上自己的。一位年轻的男子大概充得差不多了,给他让了位置。他就在那安营扎寨了,他就在那快活地沉浸到屏幕的享受之中。是他的手机发出的噪杂声,把我赶进了厢门里,顺手还把那厢门给带上,上床看书。

外面很多的人在交流着手机的电快要用完了,急需找到插座予以补给。有一位年轻女子,在来回走,那会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她背对我,坐在凳子上。她一再地在接听电话之中,从她的谈话,能够推测出她似幼儿园的老师。稍前,想过要把自己的充电宝给她救急的,这会生起了嫌恶。

回到了铺位上看书,她窥探到了厢门内的那个插座,喊了坐在边上的那位一声:大叔。她总算是如愿以偿了,于她是件好事,于自己似乎也不算是件坏事,有点皆大欢喜的喜剧味道。靠在凹凸不平的壁上看着书,她的手机在响着铃,那位大叔出去喊她,她讲着话,注意力被迫从书上移开。

以为是偶尔的事情,没有出声,她退出去了。没过多久,那声音又响起,那位大叔再一次喊她,她不在。又过了一阵,第三次响起,那位大叔又去喊她,她进来的那会,我已经冒了火:你充电可以,能不能把你那音乐关了?她回头看过来辩解一下:那不是音乐。用词不够准确,她明我明。

等她把话说完,大概就在她将要讲完的时候,补充了一句: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机打成静音?如此这般,这事才算解决:她退出去了,许久没有再进来,那手机没有再播放那音乐。直到她最后出现了一次,那会我已经躺在那里,没有看书了。她进来是看看充到多少了,说了声八十五退出了。

我不知道她那会已经拔了充电器的,在后来还一直以为她会再一次出现。车行的两头,起始的那一段和结尾的那一段,算是太平的;车行的中间,最长久的占了六成以上的那一段,算是紊乱的。除了这些个找插座的人的涌现,就是厢里的喇叭,时不时地会大声说话,想让它闭嘴,门都没有。

那天下午,和她一起在书城看书。和谁稍稍地聊了两句,她问我最近怎样?本要回她:很好、挺好或者不错的。没有说出口。在来和回的地铁上,我都有请她帮我捶背的,因为觉到背有些痛。在先前跟老爷子的通话中,已经禀告过了:这次的选择失算了,很可能是姿态的不对,导致了背痛。

背痛,在颈椎下面的那一大片,到肩胛骨的位置,不知是何来由。那天上午坐在床上,跟她一起看了动画片的电影。以前也有因那个姿态引发背痛的,没有这么严重。并且,背痛是在睡了一夜起来就有所发觉的,那感觉就像是落枕,只是僵硬的部位不是脖子,而是靠下的更广阔的部位。那感觉好奇怪,先前右臂后面的隐痛像是不见了,或者说是那隐痛转移了、扩散了。

在那个夜晚,于胸前背着那个双肩包,包里装着很多的鹅卵石,有一会儿是有觉到了背痛的,那好像是第一个症候。第二天在屋子里,将所有的捡来的鹅卵石分成了四堆,自己选取了一堆带回来给她,那一天没有觉到背痛,第二天在火车上也没觉到背痛。背痛,是在睡了一夜,起来之后,是在从一张床换到了另一张床之后的感觉,它的来源不似肌肉和骨头,而似神经。

第一晚之后的上午,我们带小黑去注射了电子芯片,它是这个屋子里走在最前沿的、与机器结合成一体的生命。第二晚之后的下午,自己觉到了越加地不舒服,她在写作业,我在床上躺着,直到她喊我起来,我们去到大太阳底下去猎猫。那会儿,自己觉得有些虚脱:走在地上,觉到双脚发飘。

身上还冒出了虚汗。她说她有一次也觉到了双脚发飘的。问她是不是上次感冒,在连考两门之后?她说不是,她说是上学期的事情了,也是在考试之后。我们带着小黑在楼下走,本要沿着栅栏墙边走的,那里被拦起来了,因为配电房那块在发生着什么变故,很多的人和很多的设备在那周边。

后来,我们去了南门外,在一片草地里,小黑遇到了一只黄猫,那是一位猫妈妈,她的附近还有两只以上的小黄猫。她和小黑对峙,向小黑逼进,让小黑不断退后。后来,小黑找到了一只小黄猫,将它追上了树,它从树上掉下来,它想要爬上边上的墩墙没爬上,又反身朝小黑那边跳了过去。

小黑反倒被它这一跳,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那只小黄猫乘机跑开了,她乘机上前把小黑拴起来了。植芯片的那会,工作人员提示:不要让它激烈运动,不要让它淋雨,不要给它洗澡。激烈运动已经在追猫的过程中发生过了,淋雨已经在这个早上的路途中发生过了,唯有洗澡是由我做主的。

家里有几根艾,试着用它们来对付这背痛。点燃了一根,那气味立马让自己觉到一片祥和。将它夹在两个铁架之间的缝隙中,坐在了它的近旁。有时候,移动一下自己的位置,有更多的时候就定在某个位置,任它的热量,传递到自己的背上的某个部位。有那么一些地方,在肩胛骨的边缘处,它的热量让自己觉到一阵痒,那样的地方大概在起什么反应,有血气在游走。

静静地坐在它的前面,她时不时地来催促一下:该下去跑步了。让她等等,等它烧完。又提议这个晚上妈妈陪她去跑步,她很果断地宣称:不许请假,你。笑一笑。下楼去,和她走一圈,边走边讲花贝的故事,头天晚上被自己赖掉了,这个晚上自己没法赖掉,因为她预先已经指明了方向。然后就是跑,跑起来自己觉得有些发虚,跑着、跑着自己反而觉到有些放松了。


又一夜睡过起来,背还有些不舒服,已经没那么痛,已经觉到了整个人的轻松。这是一个向好转化的标志。这背痛是怎样来的,又是怎样去的,对自己而言,终归会是个谜。这背痛终归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印记,留下一个教训:所有的那些被自己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都有很多不理所当然的可能。为每一个的理所当然的出现,而庆幸那其他的可能的不出现,就是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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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0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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