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腊月有许多值得记忆的东西,但对我影响最深的还是那一面面饱含深情的“文化墙。”
“文化墙”,往往是在元旦到来的时候,从坐落在村子中央的学校拉开序幕。
先是各个班级展出一幅幅学生的书画作品,粘贴在班级、校园,让家长参观展览。接下来要在全校选择一些好的文章,粘贴在学校外面的围墙上。
记得有年春节,我的一组文章被校长用苍劲有力的毛笔字抄写在一张大大的红纸上,贴满了学校的半面围墙,每天经过学校门口,瞟一眼从自己心底里流淌出来的文字,一种由衷的自豪感便会油然而生。
最热闹的是考完试后,每个班级的成绩都会在学校外面操场周围的墙壁上张榜公布,一到公布成绩的日子,乡亲们便会三五成群地聚集到操场上,从这头走到哪头,寻找自己孩子的名字。
孩子们早跑到前面,往往一眼便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有的欢呼雀跃,有的垂头丧气。
考得好的家长笑眯眯的看着榜上那熟悉的名字,眼神中充满了欣慰,皱纹似乎也在脸上舒展开来,嘴里掩饰不住的向祝贺的乡邻谦虚着:瞎猫逮住了死耗子,呵呵呵……
一个调皮贪玩的男孩又考了倒数第一,他的父亲对着外人不好意思打骂,自嘲般地苦笑着对孩子说:“咱不在下面扛那个榜,难道榜它能掉下来?”引来周围哈哈的一片笑声。
大家开始围在一起,议论谁谁家的孩子长大一定有出息,这是谁家的孩子,那是谁家的孩子,一个村子里几乎没有不认识的。
不过我最喜欢的文化墙还是奶奶那充满神秘的上房屋。
每到腊月二十左右,在高中教书的四叔总会带回厚厚的一摞报纸,让我们几个孩子把奶奶的屋里用报纸粘贴一新,这在当时的农村应该是最好的“装修”了。
我常常会早早的起床,赶在报纸粘贴之前贪婪地把一面读完,打浆糊,一张张报纸小心翼翼的粘贴着。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们把我看过的那一面粘在里面,然后再抽空仔细读报纸粘在外面的那一面,直到最后,自己喜欢的文章一篇篇几乎能够背诵下来。
乡村的孩子哪来的课外书籍,我就是在每年的年底,期盼着那一面面向往的“文化墙”,迎接着自己幼年中一个个丰富多彩的春节。
最后一面“文化墙”要数各家的对联了。
放了鞭炮,吃了饺子,我们走东家串西家,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幅幅崭新的、喜气盈盈的大红春联,孩子们欢快地争着拉长了声音,抑扬顿挫地诵读,有的分不清上下联,有的读错了,意思全变,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如今没有了那一面面“文化墙”,一个村里大家能叫上名字的孩子也越来越少了,孩子们求学、工作,乡亲们再也没有机会聚在一起,分享那份“文化墙”所带来的快乐与喜悦。
然而,那一面面曾经给我带来的无限憧憬与希望的“文化墙”,却永远烙印在记忆的深处,温暖着一个农村孩子单调枯燥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