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好几个朋友问我百年耶加这款豆子,谨以此文祭奠。
一
要想避免追剧追书的痛苦,就直接剧透看结局;要想从一件事物中退烧,就直接追求终点终极。
我从咖啡退烧,是喝了一款叫作百年耶加的豆子。
在此之前,我穿梭不少咖啡馆,喝了各种单品。既有所谓05批次的竞标瑰夏(红标),也有日本琥珀丸山之类的豆子,还有成都曦曦独自摸索的重烘焙。
虽然相比咖啡从业者,我仍然孤陋寡闻。但让我惊艳并且回味的,只有百年耶加。
从那以后,咖啡于我,便成了一杯daily drink,我不再执着于尝试各种不同的豆子,而是习惯于喝些最普通最平凡的,比如曼特宁,比如哥斯达黎加。
二
我想,咖啡和茶不一样的是,目前还只以产地或者庄园作为标的,来体现树种的优越、豆子的品级,却很少像中国一样,开始重视岁月的积淀,从古树中发掘茶经年累积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厚重。
故而咖啡很多时候,仍然停留在色香味等感官刺激,而难以从知味迈向写意,继而再进入润心。
在这方面,日本以其追求极致的执拗,以及融合东西方文化的创新,把单品咖啡做了新的发扬。
号称日本摩卡咖啡之父的森光宗男,在埃塞俄比亚找到上百年的咖啡老树,移植栽培了一款生豆,叫作百年耶加。
我的朋友老段推荐时跟我说,这款豆子,耶加有的风味它全都有,耶加没有的风味它也都有。然后又着重说了一句,虽然自己烘的没有森光老人好,但仍然不会让你失望。
其实我并没有对已经标准化的单品咖啡豆有更多期待,直到我喝到了它。
老段作为一个低调的装逼咖啡贩,这些年喝了太多好豆子,以致于边际效应快感递减,所以他形容很多豆子时,基本都带着一点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性冷淡风。
但他对这款豆子,还是太谦虚太保留了。
三
茶里还有一句话,叫作好茶不难为人。经过层层筛选的精品豆,其实也是七分烘三分冲了。所以尽管老段没有走一般耶加的浅烘焙,而是烘了是中深;也尽管咖啡师并没有很熟悉这款豆子,但我的确喝出来耶加作为柑橘柠檬小清新的全部风味,以及耶加之外的——鲜爽。
这个词不是用来形容咖啡,因为除了应该有的风味轮里的馥郁花果香、满满的body感和丰富的层次感外,停留在齿颊和鼻腔内的,居然不只是快速回甘,而是——鲜爽。
鲜爽,又是用来形容茶特别是绿茶的词儿。好的绿茶,如龙井的豆香、毛峰的栗香,因其采摘嫩叶和制作工艺,都会有鲜爽的感觉。
是的,我在喝的一瞬间,体会到了王夫之所说的“不假思量,一触即觉”,这大概就是食神里吃到星爷那碗黯然销魂饭的感觉了。
四
然而森光老人已逝,这款豆子也许在世上仍有个别存货,却基本难复刻了。
毕竟咖啡豆与茶不同的是,作为果实有其保鲜期,生豆或许略长,一旦烘焙,一个月内不消耗就索然无味。
所以,尽管很多朋友问,到底有多好喝。我也只能遗憾地告诉他们,真的好喝,但也的确无法言传,更操蛋的是,你们再也喝不到了。
写到这里,其实有些怅然。这就好像古龙仙去后,那副最出名的倪匡的挽联——小李飞刀成绝响,人间不见楚留香。
森光老人穷极一生,在他最后阶段奉献了一款可以称之为真正精品的豆子,已足够岁月留香,况久回味。
森光宗男,高中毕业后研习咖啡,经营一家很小的美美咖啡馆,一生只做了咖啡一件事,计划70退休,却在2016年12月7日参加完韩国“Nelucco”法兰绒滴滤器发布会后,在首尔仁川机场仙逝,享年六十九岁。
正如冈仓天心说:茶道的整个理想即是从生活的细小的事情中悟出伟大的这一禅的概念。
这似乎也说明了森光宗男对咖啡的执着。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