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屋锥锥一般会伴随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夏天热得狗贴地吐舌头,冬天,又很冷。俗话说,三九四九冻破搥球。其实,数九寒天,天寒地冻,还远不止于此。
搥球,我以为就是吐噜玉米皮的那个石臼石杵。石臼,就是一个凹型的底座,石杵,恰恰好有一个滚滚圆的脑袋,上面套一根木头棒(其实,就是咱们现在用的捣蒜罐的放大版,而且是石头的)。它的作用,主要是吐噜玉米。玉米淋水,放石臼里,然后双手握着杵把,一起一落,一下一下,搗。
这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先不说那个几斤重(或者十几斤?)石杵,你得一次次举起,单就那个放下的力度,就得拿捏好。不小心,会把玉米砸碎的。不然,为什么常常说,拿得起,放得下。能拿得起是力气,能放得下才是气度。
慢慢的,玉米毛了,再搗,玉米皮就蜕了。蜕掉皮的玉米,煮过,带汤,是夏天尤其是暑天的消夏佳品。
农村人,杵玉米,从来不会占用上工时间,大都是中午吃过饭以后,大都是在夏天。闷热的午后,蝉鸣中,听着窗外一声一声的闷闷的杵声,朦胧睡去。梦里,似乎都一直有杵声相伴,所以。我每次读到李白那句万户捣衣声,眼前出现的,就是这个画面。是一个个举着石杵搗玉米的人。
天冷。即使白天稍微有些温度,到不了晚上,就又冻上了。不单单是房坡上,任何地方的雪,都有可能冻了,化了,再冻了,再化了。很多时候,那个气温,只够那雪化成水,勉强走一拃长的路,天就暗下来了。于是,它随即也停止了自己的旅行。
这样反反复复,房坡上的屋锥锥,是非常壮观的。
农村的房屋,高高低低,依势而建,有些房子的后房檐,伸手可触。掰个屋锥锥,本该易如反掌。可是因为冻得实,不小心,极容易连同房檐上的瓦,也一起掀掉。从半截撇,又撇不动它。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站在屋檐下,伸出舌头舔。
其实,想吃屋锥锥,还有别的很多地方可以找到。比如随便竖在煤堆上的麦秆儿玉米杆儿,房前屋后的柴草,也会结很多大小长短粗细不等的屋锥锥。
吃屋锥锥,总要偷偷的,避着大人。让他们看到,会霹手给你打落在地上,一边说,不要命了!冰死你呀!
吃屋锥锥,总是让人想起夏天,那个到村里来卖冰棒的。
他骑一辆自行车。他的自行车比我三舅舅的还破。车后座上放着一个略显扁的盒子,盒子外边捂着棉褥子。他脸上倒是一道红一道黑,直流汗。
他每次来,就在柏树地,吆喝。奇怪他声音是怎么传那么远的呢?那时候并没有扩音器。每次我都能听见。听见了就往他那里跑。有时候是买冰棒,大部分时候是看别人买冰棒。
他的冰棒有2分钱一根的,也有5分钱一根的。我吃过2分钱的,没吃过5分钱的。
我就想,5分钱的冰棒,一定就是屋锥锥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