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无疑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冲动的季节,连想法都变得很简单了。据说我们这里有个小山村花团锦簇,风景很美,于是我们朋友三人马上相邀,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短途小游。
朋友祥子开车,他是个老司机了,我们绝对信得过他。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天气虽然有点冷,但车窗外不断闪现的一片片新绿、一簇簇粉红和雪白、一丛丛淡黄,还是让我们感到分外欣喜、激动,真是春天处处有生机。
车子很快离开市区,驶入乡村公路。两边笔直、高耸的白杨树都染上了一片翠绿,像一个个威武的卫士,热情地欢迎我们的到来。
右边是一排排乡土气息浓厚的民房,院挨院,门换门,左边是一块块平整的田地,零星地泛出点绿色。
走了一会儿,左边田地不见了,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白杨林,高高的、密密的,如入丛林一般,更为这自然、纯朴的乡村氛围增添了几分幽静、神秘。
一路上,人烟很少,偶见一、两个蒙着彩头巾的妇女在锄地。田地和白杨林交替出现,视线忽而开阔,忽而狭窄,使人应接不暇。
我突然觉得有些颠簸,一看前方是一段坑坑洼洼的土路,正修建呢,尘土飞扬,视线也比较模糊。幸好路上几乎没有车辆,就这么一截,很快也就过去了。
“快看,水库。”朋友素素惊讶地喊道。我随声往左边望去,一个长方形大水库顿时映入眼帘。面积真不小,水面波光粼粼,初春的山色倒映在碧绿的水中,霎时给这个地方增添了些许灵性与妩媚。
只见前面有几个老人在路边石坡上悠闲地坐着休息,见到我们的车子开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路况忽好忽坏,一会儿是水泥硬化路,但有的已不平整了,一会儿是压瓷实的土路,都是仅够凑合错过一辆车。
越往前走,显得越空,几乎看不见人了。马路变得越来越窄,倒是硬化得不错,几乎只能容一辆车通过。前面见有辆小黑车停在右边一场子上,我们的车继续沿着羊肠小道往前走。
走了几分钟,祥子说到了,我们都很快下了车。一看表,走了一个多小时,竟然这么远。见右边人家近在咫尺,家家都有太阳能,修建得也挺好,但大部分都是锁门闭户,大门也有点锈迹斑斑了。
山也离得特别近,左右两边山上零散地点缀着些雪白的梨花和粉红的桃花,还有一片片的绿,和刚开始来时看到的景色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空气很清新,四周非常寂静,只有我们三个人,偶尔能听见一两声鸟鸣,我们刹那间感觉天也压低了,环境也缩小了,心也坦然了。想不到自己每天身处繁华的闹市,身边却还有如此偏僻,如同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真是不可思议!
一阵儿凉意袭来,我们都打了个寒颤,山里看似小,天气却比城里冷,我们决定返程了。我们也没有多么扫兴、失望,或许天气还冷,过几天暖和了这里应该是另一番传说中的美丽景致,应该是很吸引人的。
祥子在小黑车停车处掉了头,刚走了没几分钟,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个人一直在向我们摆手示意。到跟前停下车一看,原来是个老大爷,65岁左右,头戴一顶小蓝布帽,身穿一件黑棉袄,皱皱巴巴,还有些尘土散落上面,脸上写满了沧桑。旁边站着两个人,像是小年轻,也穿着棉袄,其中一个人两胳膊交叉,捂在小腹前,有点驼背,面色苍白,神情悲悯,似乎有丝难言之隐。
“师傅,能不能捎上个人?”老大爷满脸微笑,恭敬、和善地凑过来问道。
祥子不加思索,很痛快地回应着:“捎不上了,我们有事了。”说完,一溜烟扬长而去了。
我从后窗望出去,见那三个人还一直站在那儿,无奈地目送我们远去。我心里“咯噔”一下,思忖、嘀咕着:“这么偏的地方,人们出行真不方便,搭个车也困难,不会有什么事吧。”老大爷的身影又立刻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我隐约觉察到老人隐藏在微笑中的一丝焦急与紧张。
我赶紧对祥子说:“要不咱们返回去吧,万一老人有什么急事呢?”
祥子不紧不慢地答道:“我天天外面跑,这种事我见多了,山里人没钱,他们就想借光坐个车,能有什么事?”
正说着,前面也有个招手的老人,祥子依然是没有搭理,疾驶而过。
一路上再没见到人和车,直到走到那几个休息的老人那儿。他们还是一直坐在那里,面带笑容,满脸的厚道与好奇,脑袋齐刷刷地左右扭动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的车子驶过。
祥子突然在水库边“咯吱”一声停下了车,叫我们下去观赏风景。我们随便看了没几分钟,都不约而同地朝后面的几个老人走去。
祥子先开口和老人寒暄了起来:“大爷、大妈,你们这村子好偏呀!你们住得还习惯吗?”
其中一个大爷心直口快,马上兴奋地打开了话匣子:“我们在这儿生活了一辈子了,挺好的。这儿空气很好,我们自己开垦土地,自己种瓜种菜,山上野果也很多,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现在年轻人大都出去了,都剩下老人了。孩子们周六、日回来看看就又走了,我们也不愿意去城里住,这儿自在,山水挺养人的。就是看病太不方便,坐车到市里还一个多小时了,到县里也得四十多分钟。村里公共汽车也少,一天早晚两趟,我们很多人都是顺路搭乘出进这儿的车的。万一遇个急事就要耽误了,常有这事,前几天刚有个老人发病急,等车耽误了时间,送到医院已经奄奄一息了,唉——”
听着老人这声长长的叹息,我心里顿时涌上一阵儿酸楚,心情很是沉重、压抑。眼前又浮现出了摆车老人瘦弱的身影,我和祥子几乎是同时把头扭向了对方,异口同声地说:“咱们还是返回去吧。”
我们飞快地跑向前面,祥子麻利地找了个凑合能挪动开的地方掉转了车头,又朝村里开了进去。祥子边开车边低低地说道:“山里的人们真可怜!”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开始返程时的不屑一顾,满不在乎,而是一副严肃、忧郁的样子,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前面远远地就又望见了刚才那三个人还在原地,只是其中一个人蹲下了,还是老大爷在不停地向我们招手。祥子把车稳稳地停在了老大爷身边,赶紧下了车。
老大爷又惊又喜,满脸疑惑,急忙上前一步,不解地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又返回来了?”“老大爷,对不起了,刚才走得太急,我们猜测你们一定遇到什么急事了,所以才回来问个究竟。”祥子关切中带着些愧疚,不好意思地说道。
老大爷顿时老泪纵横,紧握着祥子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接着,他声音哽咽地说道:“你们是好人呐!今天下午包括你们,一共来了三辆车,我一辆都没摆住,现在还着急了。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们还能返回来,真是老天开眼了。这是我外甥,过来陪我住了几天,今天下午突然说胃疼,刚开始疼得床上老打滚,我把我的老胃药给他喝了点,稍好点,但还是疼,我们才出来等车。刚才给闺女、女婿打电话了,他们得两个半小时以后才能到了。我现在急死了,你看孩子疼得都站不起来了。孩子来时穿得少,我给他套了件我的老棉袄,也不管好看难看了。你说这万一有个什么事,我这把老骨头可怎么能担待得起呀!”
原来刚才那个捂肚子、驼背的小年轻生病了,不是驼背,是疼得弯下了腰。我们迅速地把他扶到了车上,他用微弱的声音不停地说着:“谢谢叔叔、阿姨。”我们马上联系了他父母,让他们在市一院门口等候。老大爷这才算放了点儿心,一边不断地抬手抹着眼泪,一边不停地嘴里念叼着:“好人呐,好人!”我们安慰、拜别了老大爷,又匆匆踏上了回去的路。车子走出好远了,我还能依稀看见老大爷在原地向我们挥舞着双手,如同一尊雕塑屹立在那里。
路过第二个摆手的老大爷时,祥子主动停下车,把他接了上来。老人在座位上开心地笑了,还连连夸赞我们。我们三个人都默不作声,只是都轻轻咧着嘴,在苦笑着。
为了照顾小年轻,祥子避开了那段难走的土路,绕道马不停蹄,一路飞驰。
一瞬间,我突然觉得眼前亮了起来。那些新绿都变成了墨绿,五颜六色的花骨朵竞相绽放,一派万紫千红、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愿我们每个人心中的春天都能永远阳光明媚、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