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重新聚焦在面前的人偶上,右手轻扶着脸颊,将人偶的头微微抬起,上下打量着,惊叹人工手雕的魅力。
果然,只有人亲手打造的东西,才能与“完美”匹敌。
只可惜,人手只能造出死物,不免有些遗憾。
轻轻吐出一口气,引得人偶鬓角的发丝微动,亮晶晶的眼球在我看来也有了一些生气。
有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我连忙扯了条毯子将人偶盖上,盘算着离开时如何带上。
蓝胖推门而入,大大咧咧过来揽住我肩膀。
“来这么早就一个人在这啊,不无聊吗。”
“这不是在欣赏一些艺术品,你还真别说,这次轰趴找的地儿,无论整体布局还是各种摆件,都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花了不少钱吧。”
“诶,你这人就是爱扫兴,出来玩讲究的就是开心二字,钱不钱的,钱,不就是用来花的,钱花了,也开心了,不就好了。”
“行行行,你吨位最大都听你的。”
我双手举过头顶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心里却一直算着这次过后账户存款还剩多少。
他没心没肺,只管哈哈笑着,很符合我对吝啬富哥的想象。
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回来,安静的房间也渐渐热闹起来。但此刻我脑子里全是被毯子裹起来的人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敢移开半分,生怕别人发现我内心的想法。
“叮咚”!
又过了一小时,电铃突然响起,蓝胖最先起身,嘟囔着说:“我的烧烤到了,我去看看。”
另一人紧跟着起身说:“没准是我的炸鸡套餐。”
然而,不过短短几秒,热闹的气氛在蓝胖的惨叫声中跌入冰点,所有人目光都被他摇摇晃晃的身形吸引。
紧跟着他的人眼疾手快,在看清门外的情况之前关上并反锁了门。
蓝胖倒下,没太多挣扎就咽了气,脸上的五官扭成一团,表情极为恐怖。而他的胸口,一柄手斧没入半截,伤口处还不断有血汩汩而出,空气中血腥味弥散开,挑拨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直到再次传来女生的尖叫,大家才逐渐接受了发生的事实。
“门外是什么?”有人焦急地问。
“我也没看清楚,”他摇摇头,“只瞥见一眼,是个女孩子。”
刚刚下意识站起了身,听他说完我坐回原先的座位,试图说服自己蓝胖已死的事实,无意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我不由地心惊。
“这不就是普通的轰趴馆吗?怎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老板在哪?门卫在哪?我要找他们问个清楚!”
一人不由分说径直向门口走去,粗暴地推开还在门口发呆的那人,打开锁拧动门把手。
我不能坐视不管,一个箭步冲到门边。
然而我还是慢了一步,他的手臂从我面前飞过,热血溅满我的衣服,半边脸上也沾满了他的血。
在重新将门反锁之前,我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没错,如此精致,堪称完美,却不是死物。
亏我费尽心思想了好久该如何带走,让她蜷缩着身体还是一点一点把四肢卸下来装进袋子里。
“她怎么还在门口!”
身后人大呼小叫。
“窗户!从窗户离开!”
有人不由分说拿起凳子砸向窗户,窗户上有了一道裂缝。
与此同时,门外的她也不再安静地等待我们开门,展开猛烈的攻势,一声,两声,重物撞在门上,也撞在大家紧绷的神经上。
不少人反应过来,不能坐以待毙,纷纷抄起家伙转而发泄在窗户上。
这栋别墅的结构不同于一般房屋,门外这边是走廊,窗户这边也是走廊。
窗户裂缝越来越大,终于不堪打击,破开了大大小小的口子,为首的人也不顾口子是否合适,硬生生挤出外边去,头也不回跑向大门,其他人跟在后边钻了出去,整个局势非常混乱。
我没有多想,回头跟在大家后边挤了出去。
门被人偶强行打开,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离去的我们。此时,房间还有一人没来得及离开。
他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眼泪流个不停,四肢却不听使似的迈不开一步,嘴里有气无力地说着话:“救我……”
我跑了几步路又折返回去,冲他招手:“快向这边过来!”
他如大梦初醒般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向窗边走来,眼看他马上就到窗边,猛跳一步就能出来,我伸出手,准备拉住他。
下一秒,人偶闪至他身后,四指并拢,用力一挥,他竟直接被拦腰斩开。这下,他再不用流泪了。
人偶动作不停,面对已经咽气的他仍不罢休,一掌一掌切在他身上,照此下去他身体必定成个稀烂。但人偶的眼神却一直在我身上,看着她的眼睛,我心中涌起莫名的悲哀。
不过她终归算是危险本身,我没有犹豫,转向逃向门外。
当我赶到走廊的尽头时,前方又传来人群的惊叫。
“愣着干嘛,快跑啊!”有人大声喊出这句话,众人纷纷从门口离开。
原来这房子里不止一个人偶。眼前的人偶,做工同样精致,装束非常讲究,只是现在沾满鲜血,不容人细细研究。
而被她手刃的,是之前最先从窗户离开的那个人。
不同于之前的人偶,她从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全心全意地将他切为更小的碎块。
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门外是高高的栅栏,爬过去要费些力气,但院子的大门还远在另一侧,所以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翻栅栏出去。
我也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也加入其中。
因为之前我返回去拉了那人一把,耽误了些时间,等我能摸到栅栏时,还在院子里边的人已经不多了。
我猛地一跃,借着低矮的平台再往高处跳了一些,双手已经能够着栅栏顶部横着的栏杆,再用些力就能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我一条腿甚至已经越过栏杆时,另一条腿的脚踝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钳住,动弹不得,也不能上下。我冷汗“刷”地从额头流下。回头一看,却是她。
她早已没有先前独处时看起来的那样恬静美好,她已被血红浸染,像是地狱来的修罗。但她又面无表情,配合精致的面容,亮闪闪的眼睛,像盛开在废墟中纯净美丽的花朵,让人心生怜悯。
我甩了甩头,试图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逃命上。
她力气相当大,一手抓着我脚踝,一手抓着栅栏,我动不得分毫。再试着用力向上抬脚,她也似乎决心打破这样的僵局,慢慢拉着我向下。
为了不被拉扯成两半,原本迈过去的腿,也只能收回,任由她摆布。
“嘭”!
没有太多的绝望,枪声响起,她的胳膊在空中炸开。让人惊讶的是,在断口处,同时炸开一团血雾。看着眼前一幕,我想起所谓彼岸花。
她的脸仍是木木的,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如此清灵,如此空洞,就这样散落一地。
原来是有人出去后立刻报了警。
警察一把将我拉过去,不停询问我里边的情况。
而我,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