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施页
1
吴克林在外出差时,就听说公司要给他安排人手,还没来得及开心,又听说来的人是公司本部毛总的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同一个坑,我还能掉进去两次吗?吴克林心想。于是,他打电话给人事部,要求把对方调走。张锐哪敢轻易决定,按照毛一志的意思,把儿子安排在选离本部最近的子公司,吴克林那里是首选。
吴克林见张锐不愿意帮忙,又想到一个主意:让毛温言主动要求调动岗位,这样大家就没话说了。
见到毛温言第一眼的时候,吴克林对他的印象并不坏,反而看到这个小青年有礼貌,把办公室打扫的很干净,连烟灰缸都洗地跟新的一样。
但吴克林绝不会对这点小事心动,第一次见面就跟毛温言划清界限。他是公司的老员工,也不需要考虑别人的看法,在他心里,“靠关系进来的员工不会做事,只会惹事”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没想到第二个星期,毛温言就验证了这一观点。
吴克林不明白,已经上班好几天的员工,怎么连最简单的复印机都不会使用,他们在学校里学了什么,在单位又做了什么。
他越想越生气,连走路来的脚步都在加速,快到家门口时,吴克林听到有人叫他。
“吴总?”一转身,发现是县公司财政部的小李,两人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吴克林想解释些什么,吞吞吐吐也没说出口,小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有些不好意思。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就各自逃离了现场。
见到小李之后,吴克林的脚步有些沉重,一句“吴总”让他感慨良多。
那时候,吴克林还是县公司的副总,眼看着几年后,县公司一把手的位置就是自己的,却在关键时候出了事。
县里一家卖场在抽检时被查出存在部分过期食品,与此同时,一名顾客声称自己吃了卖场的食物后,呕吐腹泻,要求卖场支付医疗费进行赔偿。原本靠疏通关系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因为媒体的曝光和社会的广泛关注变得棘手。
最开始,卖场负责人对此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以至于错过了公关的最佳时期,到最后,被舆论逼着去处理这场危机,已是十分的被动。
县公司知道后,立马成立调查组处理此事。吴克林作为巡查组的组长,从顾客的家到医院,再从卖场到电视台,整整忙了一个月。事情虽然已经平息,但处罚仍旧不能少,不然,诺大的公司也没法给公众一个交代。
可令人意外的是,处罚名单上并没有卖场负责人的名字,吴克林三个大字却赫然写在上面。相对于其他人的通报或警告,对吴克林停职留薪的处罚显得不近人情。
吴克林拿着文件情绪激动的打电话给省公司,虽然文件已经下发,但他决定要把事情问清楚。
省公司给的回复是,调查期间,吴克林作为巡查组的发言人,多次在公共场合露面,公众将不满的情绪都发泄到他的身上。他们收到匿名信,要求对吴克林做处罚,否则决不罢休,公司也是顾全大局,为平息众怒,才作出这艰难的决定。但是省公司向吴克林保证,等事情过去了,一定恢复他的职位。
然而半年过去了,公司上层一点消息都没有。吴克林有些着急,到处托人打听,却发现了“意外的惊喜”。
卖场负责人是省公司副总的女婿,事发之后,他就跑到省公司避难,为了保他,省公司才将吴克林推出去当挡箭牌。有了更高职务的人出来顶罪,谁还能注意到一个小小负责人。至于匿名举报这件事,八成也是为了说服吴克林,捏造出来的借口。
这下吴克林真的愤怒了,因为自己没背景,就被拖出去当替罪羊,辛苦工作这么多年,也抵不过人家“关系户”这个头衔。吴克林跑到省公司,在楼下截住副总,原本想要好好跟他谈谈,看事情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没想法一见到吴克林,副总心虚地掉头就往回走,吴克林在后面追,副总却在前面跑了起来。
这下吴克林的怒火又蹭蹭地蹿了上来,为公司辛苦卖命,替人顶罪受的委屈,这一切都在他脑海中浮现。终于跑到角落里,副总停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吴克林的拳头就挥了过去。
再次见到副总,他头上裹着纱布躺在医院里。尽管有太多不满,可吴克林依旧拎着水果篮站在病床前,旁边站在副总的女婿,县公司卖场的负责人。
原本让你受委屈的事情,一旦要去讨个说法,很可能你就会变成过错的那一方。
省公司结束了对吴克林停职留薪的惩处,将他降职到现在的子公司,做一个部门的副经理。
从指挥别人,到被别人指挥,其中酸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2
回到家,上高三的女儿正坐在沙发上小声抽泣,手里攥着模拟考成绩单。
吴克林已经明白一二。经过一番交谈和安慰,吴克林提出,希望她每晚在辅导班上晚自习,那里总好过家里。
女儿同意了。
周末,吴克林便带着她去找合适的辅导班。在一幢写字楼的电梯口,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吴叔叔?”
吴克林一回头,女儿抢在他前面出了声:“林然哥哥。”
“林然,你怎么在这?”
“我跟朋友一起开的画室就在这里,”林然指着墙上每层楼的指引说道。
“之前听你爸说过,现在年轻人有志向有想法,真不错。”
吴克林跟林然的爸爸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两家人关系一直很好。林然上高中时,吴克林还把他推荐给几个美术老师,看着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稳,发展越来越好,吴克林也很开心。
“叔叔要不要到我们画室去看看?”
“会不会影响到你们上课?”
“没事的,今天上午没课,就几个朋友在画室练习。”
吴克林这才放心,三人一同进了电梯。
画室不大,只是简单的装潢。墙上挂着各种素描和水彩画,满屋子的画板和板凳,让画室看上去有些拥挤。
窗边有人在画画,他带着耳机,没有听到有人进来。
林然上前与他说话:“今天来的早啊。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爸的朋友。”
那人摘下耳机,转过身来。可逆着光,吴克林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一句:“吴经理?”
是毛温言。
谁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对方。前几天闹的不开心,吴克林看到毛温言就觉得心烦,毛温言见到吴克林就小心翼翼地说话做事,尽量不出任何问题。其他不需要交流的场合,两人都刻意回避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除了惊讶,吴克林的脸上更明显是面无表情。
“林然是我朋友,我有时会来这里玩玩。”毛温言不敢说太多。
“画室刚刚成立,周末人手不够,他会来这里帮忙。”林然补充道。
“你也是学美术的?”
“不是的,就爱好。”
“他全是靠自学的,”林然不像毛温言那样拘谨,领着吴克林走到画室后面,找出几块展板给他看,“这都是他画的,不错吧。吴叔叔,他可是个人才,你们公司可别埋没了他。”
吴克林看了毛温言一眼,又仔细看了看画,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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