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可吓坏了班子里的人。管家紧的遣了看客,娃娃们围着水泄不通。
这连夜就送了医院,是北京城最好的医院。大夫说这下摔坏了腰,怕是要落下个什么毛病。
但是摔了腰倒是不害怕,可为何老郭不醒。原是这些日子老郭想极了小辫儿 ,夜夜睡不安稳。有些累,这才睡着醒不了。
卉儿吓得不轻,大林子趴着床边,守着父亲。可能是有些小,还不懂。只是心里觉得害怕,师兄们也都守着,他担心父亲会出什么事情。
“师父……师父,他醒了……”
折腾了半夜,老郭迷迷糊糊是睁开了眼。大家都在床边守着,老郭一把抓住九郎的手,虚弱一声“辫儿,你来了!”
大家都不知道,师父为何将九郎认成了小辫儿。九郎没忍住,师父就是出事了也想着小辫儿。可他又是如何,如今还不回来。
九郎觉得气愤,脱开师父都手。推开病房门,就在走廊尽头他哭了。
明日,他去寻小辫儿!
越是日子长,越是不耐烦。小辫儿对酒楼厌烦竟多出了当初离开班子,时不时的就会惹出些事情。若不是掌柜瞧他做事灵光,早就让他同他的铺盖一起滚出酒楼。
今日早晨,酒楼才刚开门,九郎就跨步来了。掌柜这些日子见惯了来找小辫儿回去的,可小辫儿也是傲气。不是不言语就是骂骂咧咧的。
自己也劝过,可他偏说若是不想叫他在这里干着,便去寻下家。
掌柜知道,九郎和小辫儿是搭档。可后来小辫儿走了,九郎也就再也没上过台。
来寻小辫儿的人不少,却也从未见九来过。今日难得来,便是上前就哈腰。“杨先生,可是来找满月的?”
九郎点点头,就瞧他没刮的胡子,没洗的脸就知道,昨夜是熬了一夜。
这些日子小辫儿不在,房里只剩他一个人,反倒是睡不好。
小辫儿在的时候两人是对头睡着,半夜小辫儿的脚总是能堵住鼻子,生生将九郎闷醒。不过九郎也不生气,翻个身继续睡了。
这一月多,小辫儿不在,半夜醒着反倒成了习惯。醒了看着房里空荡荡的,不免得有些失落。
九郎从前是有些胖的,这一月,跟着小辫儿他到也是吃睡不好。他脾气怕是跟小辫儿学的,人家叫他换搭档。他死活不换,也不上台。
他说小辫儿还会回来,若是他换了搭档,小辫儿回来了,就没人能受得了他的脾气。
不上台,也不想着收拾。也不刮胡子,不好好吃饭。瞧着倒是像生生的瘦了十几斤,手也纤细了许多。
大叫一声“张满月,你给我滚出来。”
掌柜指指后院,这马上要来人了。若是在前堂吵起来,可还如何做生意。
一把掀起后院的帘子,瞧着他的样子竟看呆了小辫儿。他的眼可能是今生瞪得最大的时候,悠悠来了一句“你来了!”
瞧着他一脸不在乎样,师父还在医院躺着。一夜握着自己的手,迷迷糊糊都是含糊着小辫儿。
“师父他昨晚摔下了台子,现在在医院!”
忽然也是顿了一下,可也不能显得着急“如何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摔坏了腰!大夫说,以后可能会落下什么病。”
“奥……”
“你就一句奥!师父一整夜拉着我的手,叫着你的名字!”
“与我何干?”
“如今倒是连师父如何了,你都不管了?”
九郎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盆子,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角儿,如今竟落魄到在这里打扫。
一把拉起他的手,叫他回去。可小辫儿去一把甩开,“回去吧!”
九郎不解,如今的他为何变了如此多。
“你连师父都不认了!”
“我从未说过他不是我师父!”
转身又接盆水,去前厅打扫。
得了,这次又是无果。
罢了,只要他还认师父,就还有机会。
九郎愤愤去了,小辫儿却想着,师父不会真的出了何事。
约摸着也是后半夜了吧,师父病房里没人,九郎和姐姐他们也还是回去了吧。终于他还是放心不下,半夜来房里瞧瞧。
师父他像是一下子老了,他就静静躺着。挂着吊瓶,呼吸还算匀称,可就是厚重些。
大夫说,他腰摔得严重,坐也坐不得,站也站也站不得。躺着虽也疼,却能缓和些。
他拉拉师父的手,老郭该是感受到了。睁眼,他以为是梦。可却是小辫儿,他没力气。笑笑“等你好久了,你终于是来了!”
小辫儿给老郭盖盖被子,“夜里凉!”
老郭又笑笑,点头道一声“哎!”
这次,该是安稳的睡了吧。
转身出了病房,叹口气,看也看了,就回去了。
“舅舅!”
转身就瞧见九郎牵着郭麒麟,大林子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角。“舅舅,你是来看爸爸的吗!”
小辫儿摸摸大林子的头,他还小,不懂。
“既然舍不下,就别走了!”
九郎两夜没合眼了,师父总是不能起身。小辫儿也不回来,师母日日落泪,他自然是得照顾。
胡子拉碴望着小辫儿,谁也不知他如今有多希望小辫儿能留下。小辫儿摇摇头,转身下楼出了医院门。
晃晃一夜,酒楼外的墙角,小辫儿泣不成声。
“这郭家班班主也不知如何了?”
“我看啊,这郭家班也是要垮了!”
“这郭家班还不是靠外国人养着!”
……
第二日的酒楼,七嘴八舌的像是格外刺耳。起初小辫儿还能沉住气,到后来竟有人言郭家班是靠着外国人。
挽起袖子,一把掀了那桌子。
“你离了郭家班倒也罢了,下贱的东西,与你何干?”
小辫儿本就气着,谁说唱曲儿的下贱。不过他忽然是明白了,为何老郭如此狠心,下手也狠。
脑后冒了火,握起拳头就冲人鼻梁打去。正着,那人一把打着流了鼻血。
掌柜这样怒了,一遍赔着不是。朝小辫儿大声一吼,“滚!”
就此,他早就厌倦了。又狠狠给那人一脚,那人被踹得生疼。坐在地上不饶人,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