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深处有条老巷,明晃晃黄醺醺到灯光蔓延一路,点亮了一个城市的古老温情。
老旧的电风扇“吱呀吱呀”转着,吊在巷口旁被油烟熏得已有点点黑斑的小灯泡也发着微弱的光,一位四十多的妇女顾不得挽起额前的碎发,迎着溅起的火星,抓了一把葱花撒进锅里,霎时,整个巷口充满烟火气,女人油迹斑斑套袖上的蝴蝶结随着沥水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巷口的孩子们都喊她蔡阿姨,蔡阿姨的馄饨是一等一的好,选用精肉,不加一点葱菜,浮在清澈的高汤内;与自制的金黄鸡蛋皮相映衬,仅仅只是路边摊,却是难得的色香味俱全。
每至华灯初上,蔡阿姨就迎来了一天中最忙碌的时段。说来也奇怪,这种时段,其他商家难免会缺斤少两,而蔡阿姨不同,仍是足量的馄饨,仍是清澈却浓郁的骨汤,她始终带着笑意,为人舀起一碗馄饨,如同舀起万木春水。
蔡阿姨家境并不好,丈夫在外地打工,平日里只能一个人苦守着,可她不向外人提及,只是辛苦地操守着这个小摊子,补贴家用。
秋月里,蔡阿姨裹挟着萧瑟的秋风而来,布满油污的破洞围裙,连同她额前散乱的发随风飞舞着。
冬日,小巷巷口的污水结冰了,蔡阿姨只得下车,费力地推着笨重的三轮车,她长满冻疮的粗糙双手已经被风皴的像陈年的老树皮,止不住地裂开一道道口子,但她仍是推着车子,在冰上歪歪扭扭地向前,不一会儿,小巷上空蒸腾出温暖的白雾,仔细一闻,是馄饨的香气。晚上六点,在巷口微微闪烁的仍是小灯泡的光。
岁月荏苒,光阴易逝,几经周折,我也搬离了小巷,许久未见蔡阿姨,不知她现在是否穿着那件布满油污的围裙,不知她是否有空挽起散乱的发,她还会为了生计,坚强地在冰上推起车子吗?
每每回想,我仿佛望见巷口忽明忽暗的灯光,房间里似乎氤氲起馄饨香。但无论如何,她的诚实,她的勤劳坚忍已化为灯光,永远照亮我内心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