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有朋友介绍我看了一个综艺节目，名字叫《忘不了餐厅》。我本来以为是寻常那种剧本操作安排，吃吃喝喝走过场的，谁知道是渤哥当店长，然后邀请来的服务生都是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我是真的很好奇，所以就打开看了一期，结果哭得稀里哗啦。
我一边看节目，一边回想在医学院学习的那些知识。阿尔兹海默症，一种神经系统的退化疾病，临床反应是记忆障碍、认知障碍、失语、失认、致性功能障碍以及人格、行为的改变等等。病因与根治方法，至今未明。
我想起了我职业生涯最最开始的老主任。
他是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外科"一把刀"，我有幸跟过他查房，真的是个温柔又伶俐的老者。而他的夫人，是医学院人人称道的"爱心妈妈"。
几年前，两人一前一后退休了，自此，过上了形影不离的晚年生活。
好景不长，有一次跟学长吃饭，席间有人说师娘出了一次车祸之后，恢复得不太好，一直病着。意识变得恍惚，变得迟钝，变得健忘。以至于从前经常打招呼的人，擦身而过，却毫不相识。以前的朋友不认识，以前的学生不认识，回家的路不认识，各种亲戚同事不认识，甚至两个亲生儿子也都不认识。
她，只认识一个人，就是她的老伴儿。她说话分不清你我他，吐字发音混乱无章，所有的回应都是"那"。
有邻居、老同事跟他们打招呼，老主任拉着她的手跟对方互动，她乐呵呵地对着别人笑，手舞足蹈"那那那呀"。大家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老主任就在傍边耐心地解释，"她的意思是，你们好呀。"
俩人经常在街上散步，老主任总是让她走在里面，可是她总是推推他往里面走，自己走在马路边边。
听到附近有汽车嘀嘀嘀的声音，她赶紧朝老伴大声喊叫，然后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一步也不肯走。等到车辆驶过去了，她朝着远处的方向，嘴里继续嘟嘟囔囔，"那那那那"。
两个老年人，欢声笑语，洒满一路。
那天，老主任牵了她去不远处的儿子家。正是下班时间，小区门口买菜回来的，接孩子放学的，车来车往，人口攒动。一看到人那么多，她明显紧张了，把老伴儿手攥得紧紧的。老伴儿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安抚着，"别紧张，没事的"。
小区前面的广场，有三两小朋友在踢球，你来我往，毫不相让，追着足球跑得满头大汗。还有一个玩儿滑板的男孩子，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站在一块儿漂亮的滑板上，呼啸着在广场上来去自如。
也许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老主任以为她有兴趣，就向那个男孩子招手，转了一圈之后，少年发现了跟他打招呼的人，他就顺势往老人的方向过来。
谁知道，就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她突然把老主任往后拉，自己一个箭步冲上前，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包括那个少年，赶紧来个急刹车，从板上跳下来。
……
这一幕，每次听到我都很有画面感，很感动，真的真的很感动。
时间很可怕，我怕看到白发苍苍，我怕面对疾病缠身，我怕嬉笑的水面之下是不可知的黑暗，我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什么也想不起，即使近在咫尺。
可是时间很神奇，我痴呆了，全世界我都忘记了，但是我还认识你，信任你，我什么都不会，可是我会在危险来临时，不假思索地冲上前，保护你。
是爱，让所有的记忆瞬间归位，并牢牢保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