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院子(接续上次)

第三章    失落


  “藏娇楼里多了个瞎子,据说那个婆子花了不少钱在那姑娘身上,就为了今晚卖个好价钱”


  这天曹棋常来的酒楼都不怎么热闹,歌姬说好些个男人都去了藏娇楼,想去买人家初夜。


  “哪个瞎子?”乔秉重重的放下就被,心中一阵焦急,大声问道。


  元宵过后,乔秉去过烧饼铺几次,可是每次都没看见坐在门口的瞎子,每次都去邻里邻居问一问,可是每次都没有答案。


  他疑惑了一阵子,可后来他想着会不会是被哪个亲戚接走了,专门又差人查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每当闲下来,就总是有挥之不去的各种可怕的猜测,他十分担心这个瞎子的安危。


  今天竟然听到了青楼里面有个瞎子,乔秉震惊的内心在振动。


  “我要去看看”乔秉迅速收拾东西起身。


  “劝你别去”曹棋也站起身,他想拦住乔秉,站在那欲言又止,害怕的攥紧了拳头,囧愧不已,他觉得自己像伪装了表面,实际上,本身有难以启齿的丑陋。


  “是不是她”乔秉怀疑的冲着曹棋质问道,他不让自己去,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曹棋咽了咽口水,他不知如何开口,干脆就不说,便放大了音量“我不知道”。


  “说啊”乔秉焦急万分。


  看着乔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曹棋才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是她自己要去的”,然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乔秉疑惑的表情,他继续解释到“她不是欠我家钱嘛,然后据说有个掌柜上门叫还钱,她知道自己没钱还,就主动让掌柜把她卖去了窑子”


  虽然曹棋极力表达自己家没有错,可发现他的掩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你!”乔秉走上前,指着曹棋的脸“你就没阻止!”


  “你干什么!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再说她本来就欠我家钱,她不进去,怎么还的上嘛”曹棋啃啃巴巴的说着,他不想反抗,只是想推开乔秉,因为即使他有理,却又莫名的觉得卑微。


  “你们曹家还有没有人性”乔秉一推把曹棋推到在地。


  曹棋感觉到疼痛,本来就为这事儿感到烦闷,乔秉的一种对待恶人的态度,直接惹火了曹棋。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人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家为什么借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还你家的租金!”一个做生意得人家本不至于那么穷苦,所以曹棋早就去打听了事情的原委,只是一只憋在心里。


  乔秉一听,愣在原地,沉默着,脸刷的一下红起来,心中一股疼痛,低下头来,觉得自己荒唐且低下。


  乔秉的辖区就是西市那一带,因为爹娘出租的房屋都在那一带,他们靠着和府尹大人的合作,低价购房,高价出租,近些年租金越来越高,好些人交不起钱,爹娘也挺无奈的,毕竟还有官府的人压了一头,租金太低,人家也不会愿意。



  乔秉没说话,直愣愣地冲了出去,歌姬来扶曹棋,却被曹棋一把推开,他也站起身,紧跟上了乔秉。


  “你说,睡一个瞎子是什么感觉”


  “刺激”


  有钱的没钱的,老的少的,搂着姑娘的没搂着姑娘的,有妻子的没妻子的,站在台下人头攒动,每个人的眼角都藏着邪恶的笑容。


  “各位各位,一会儿我们的姑娘会先给各位舞上一曲儿……”婆子那拿着帕子不停的在手里挥舞。


  “瞎子会跳舞吗”没等婆子说完,底下就有人喊了。


  全场哄笑了起来。


  “看您说的,她又不是瘸了,待会儿啊,您可别被金艳住,我就怕啊,您掏空了腰包,砸在我老婆子手里头”婆子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绉到了一块儿。


  只见台上悠悠而来几个手拿乐器的女子,音乐起,从天而降穿着霓裳飘带的女子,缓缓而下,妙曼的身姿,浓艳的红装,还有婆子说的一定要有的上扬的嘴角,美的像是天仙下凡一般。


  美的让刚到的乔秉和曹棋站住了脚步,曹棋睁大眼睛,或许是因为见过她原本的模样,这样的反差感让他觉得这个姑娘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好看,好看的让人可惜和怜惜。


  看着她翩翩起舞的模样,眼里只有灰暗,故作妖娆的向所有人展示裸露的肌肤,乔秉的眼里也慢慢暗淡下来,丝竹管弦之音充斥着卑微和怜悯,内疚在他心中已然揉成了团,装满了整个味蕾。


  他们走进人群之中,仰望这本被踩在脚底的女子。


  “50两” “60两”“我出一百两”台下的男人们尖着嗓子疯狂的喊价,台上的瞎子害怕的站着,涩涩发抖,她知道却又不完全知道这天晚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天晚上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未知的恐惧占据了全身。或者自己伺候不到位退钱怎么办?


  她心突然窜出来个名字,却又不敢深想,那是浮云,洁白、高远,也会飘走,反正不属于自己,也不会来救自己。


  “二百两一次,二百两两次,二百两……”人群中有个人喊了二百两,婆子正要定价。


  乔秉眼看情况不妙,一着急,鬼使神差一般,突然喊了一声“三百两”


  吓的也正在着急的曹棋后腿了半步,可顿时感受到了希望,他希望乔秉的价格是最高的,乔秉的声音也下的众人看起过来,也吓到了瞎子,这个声音凶厉,干脆,熟悉。


  “好像啊”瞎子颤抖的嘴角,不停的哈着气,双手捏的很紧很紧,她很紧张,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突然有了期望。


  听着婆子的叫价,看着周围人的议论,正当乔秉觉得自己要成功了,而感到放松之时


  “500两”一个傲慢的声音传来。


  一个所有人富人都认识的人,穿着大袖袍子,一摇一摆的走了进来,那人蔑视的看着乔秉,嘲笑了一番。


  “今晚,你们随便出价,这个小娘子,我要定了”他阔气的说话,让下人拽起了坐在椅子上的人,腾出位子,自己坐了下去。


  “哎哟,原来是府尹大人,奴家这小酒楼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哈”台上的婆子高兴的合不拢嘴。


  “乔大人,还出价吗”府尹抬着眉,看向了站在后面的乔秉。


  瞎子听见了,就是乔秉,瞎子笑了。


  可乔秉却慌了,他心想,这下完了,刚才的骄傲和信心瞬间烟消云散,梦突然就醒了,还醒的十分卑微,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或许连狗都比不上。


  曹棋也慌了,对面可是府尹,这个时候谁敢出头,这个可怜的瞎子马上要被这个畜牲蹂躏了,真让人心酸,这个府尹是除了名的暴力,而所有人都没有办法,自己只能干着急。


  府尹一声语落,全场安静了,十分安静,好像所有人都在等乔秉回话,可是最终没有等来。


  “他可能,已经走了”瞎子静静的,全神贯注的听了很久,很久,慢慢的,瞎子的笑容消失了,她猜到了,乔秉也没有法子,瞎子失落的咬了咬嘴唇,感谢却又感到悲哀,眸子里又充斥的酸涩了,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灰暗。


  面对府尹的提问,乔秉怕了,他和自己的父母是多年的交情,自家的生意就指望着他,自己的差事也指望着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卑微的低下头,沉默良久,失落无奈的转身离去了。乔秉无声的走着,无论曹棋跟他说什么话,他都不做回应,等上了桥,乔秉突然用力一锤,打掉了桥上的雕塑,砸的手上全是鲜血,他喘着粗气,咬着牙,回想着蜷缩在角落的瞎子女孩,还有那双期盼真象的双眼,所有人都告诉她,是她爹娘借了太多钱,无力偿还才自杀。


  “卖身还债,怎么就天经地义了呢,可是根本不是她的错”


  看着乔秉肆意的放纵自己的情绪,曹棋也同样的难过,心里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在心里交错,他不敢回头去忘那座繁华的酒楼,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自己胆小如鼠,因为他姓曹。


  第二天,瞎子亲自去了曹家,张扬着还了钱,曹棋一知道瞎子来了,便立刻来到门口,他看见瞎子那天的模样了,她一言不发,却穿着大红衣裳,眼里充满了淡然,曹家想要钱,那就给钱,哪怕是出卖自己。


  那天以后,曹棋总是想起这个瞎子,无论是她坐在门槛穿着粗麻衣服可怜的样子,还是霓裳一舞悲哀的样子,亦或是冷淡的模样,她就像这个世间的化身,美却悲哀。


第四章    嘲讽


  瞎子不再是一个小姑娘了,所有人都叫她明娘子,不是因为想要祝愿她能看见东西,而是因为她们都说虽然瞎子看不见,世界都是漆黑的,但是她美的很亮眼,无数的男人为她倾倒。


  好像全世界能记得她名字的就只剩乔秉和曹棋两个人了。


   

   寒冷的冬天,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就盼望着春天快来,可是总有人没熬出来。因为官吏作恶猖狂。


  藏娇楼的事儿没过多少天,乔秉还在情绪之中,府尹就把乔秉叫到跟前来,说瞎子也就跟一般的姑娘没什么区别,让乔秉别放在心上,只要好好跟着他干,乔秉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


   乔秉听着心里直犯恶心,还没吭声,随即府尹就叫来几个人,让他们到这乔秉去检查街面上的商贩,说总有人家占了走路的道,总有人家的东西不干净,让乔秉好好管管那些个商贩。


  实际上,府尹派来的几个人,一上街就给乔秉做了示范,抢、打、骂、逼迫、侮辱,商贩们闻声就跑,没跑掉的就跪在他们面前求饶,大小伙子也跪下、大肚子的孕妇也跪下、本该享受一辈子辛勤所带来的收获的长辈也跪了下来、还有两眼茫然的小孩也跪下磕头。


  这些尽收在乔秉眼里,他像个木头,被府尹的收下,拖到这里打别人一棒,拖到那里打别人一样,他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了。


  “你呀,别人府尹大人较劲儿,也别惦记他的女人”一个不知好歹的手下攀着乔秉的肩,说道。


  乔秉摔下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知好歹”那个手下指着乔秉,和其他几个人嘲笑他。


  乔秉的郁闷无处抒发,他有时候隐姓埋名,去找窦月儿,什么也不干,就是在她屋子里坐着发呆,连话都不说一句,有时候就拉着曹棋一起喝酒,总是边喝边啐着府尹的肮脏,曹棋总劝他小心隔墙有耳,可他从不搭理。

  

  被府尹安排后,乔秉每天都会借着职务之便游走于藏娇楼类似的地方,他要收集证据,上告朝廷,让这个混蛋翻不了身。

  

  过了许多天,乔秉终于把所谓的证据交给了比府尹大的官,乔秉的心情也好一些了,可正当他要跟曹棋分享的时候,带刀的捕头凶神恶煞的闯进了酒楼,嘴里又骂又吼


  “哪个王八犊子是乔秉”。


  看着他们乔秉并不惊讶,只是失落,最终他的行为还是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向自己证实了一个一直犹豫不决的事实,这个朝代要完了,在曹棋的眼里,乔秉不停的发出无声的嘲笑。


  路过曹棋面前时,乔秉只说了一句话“空了帮忙去看看她,挺可怜的”


  后来,曹棋就只记得乔秉被两个人按着走的样子了,他们非要乔秉弯着腰,无论乔秉使出多大力气想站直。


  后来,乔秉再没来过酒楼,也再没出现在集市的任何一个角落,再也没有在西市办过差事儿。就像没有这个人一样。


  有人说乔秉坐了大牢,有人说他爹娘花钱把他弄出来了。


  每次来了新的客人,瞎子都会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乔秉的人。


  每次她都听到不一样的消息,有时候落泪,有时候欢笑。


    “所以乔公子到底怎么样了?”还是那个歌姬,那天看着乔秉被五花大绑以后,她就心惊胆战的,她担心的问着这个好久不见,以前常来给她这个长相一般的人捧场的老熟人的境况。


  只见曹棋绷着脸,目光呆滞,阳光洒在他脸上都看不出来生机,只听曹棋沉重的说了一声


  “他死了”。


  歌姬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不敢相信。


  曹棋嘲讽的笑了一下,然后起身走了。


  时间久了,瞎子也不问了,那些来吃酒的,只会说乔秉的坏话,还说他死了。


  且众说纷纭,她告诉自己,乔秉正在升官,每天祝福他过得很好。


  再后来,曹棋更像个阔公子了,成天无所事事,就是喝酒听取儿,醉了就睡,醒了就放肆的开玩笑,闯祸,有时候连自己都讥讽。


  但是他多了个习惯,无论有没有事儿,他都会来藏娇阁坐上一会儿,只有在这里,他才觉得自己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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