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
文·易彧正
这一天,在预料中的难过情绪里,还是来了。他得拿出男人该有的豁达胸怀出来,他得精心打扮一番,他得……祝福她。尽管没有被邀请,这并不妨碍他前去打听到的婚礼地点。
在镜子面前足足站了半小时,西装,衬衣,皮鞋的上身效果真好,真精神!头发也吹的很体面了。摘下身上所有的吊牌,把那张298的消费单装进这一堆的快递包装,烟头丢进已经快满的泡面盒子。出发!嘿!等等!19.8的香水还没喷呢!好了,万无一失了!
路已经一半了,他也纠结够了。但是最残忍的问题摆在面前,去做什么?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他可真是没心没肺,还是那么浪漫。没有答案的路程,就这么来了。他现在可能比谁都糊涂,又或许比谁都清醒。
他来到了这座城市,叫了一辆三轮车。这三轮车就像风一样快!到了外面,他其实根本不用做任何刻意遮掩,他的每一根头发,每一次呼吸,她都是熟悉的,根本遮掩不了。他摘下了口罩,没有进去。他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现在开始考虑这个了。呵!真荒唐!真来祝福她?他走到了人行道的另一边,看着酒店门口络绎不绝的宾客,紧了紧她送的皮带。坐在了花坛边,透过绿化带还是能看清里面,都是玻璃的。这里消费应该不便宜吧。
可能就是莫名的情感纠结把他给拽过来了。他是过来解开这个结?来看她穿婚纱的样子是有多美?是想亲眼看到整个过程给自己一个死心的理由?还是想听到她对着那个不是自己的男人说我愿意?他脑子太乱了!不停的换着手机里的歌,全是她爱听的。
好多车,好多人。她好漂亮。那幸福的喜悦溢于言表。婚礼在进行着。他伴随着她婚礼的音乐,也笑了!他赶紧擦眼泪。徒劳的。他的手根本抬不起来,就像被五花大绑一般。酒店里面也没有播放任何音乐。他在眼前的冲击下,直直的定住了,和一颗树没区别。可惜不是梧桐。
这条公路不算宽,却把曾经相爱的两个人生生隔开。那一边即将步入正轨,这一边永远堕入黑暗。他的眼神是无助的、空洞的。现在他脑子里闪过的画面比家里的电风扇还快,跟临终的体验一样。他的嘴唇颤抖着,很艰难的说了一句:一定要幸福!似乎很洒脱,这应该能准确的传递给外界自己的豁达了吧!他这种伪装的慷慨,真小气!他好像也没办法大方了吧。是的,她已经面对亲朋好友点头了。他从她嘴唇波动的样子,猜到了她回答的是什么。他没有力气撑到看她与丈夫接吻。呵!他亲她,她亲丈夫。变相与她丈夫接吻。恶心!满嘴咸咸的!他拿出准备好的草纸把湿透的脸擦干。
他坐在花坛边,背对着酒店。此时他的心都被割烂了,风吹过来,飘散的全是曾经的美好。
他找来一根小木棍,面对酒店,他把整个花坛边当作审判桌,木棍当作法锤。
我宣布:你自由了!
眼泪跟着木棍一起落下!
这曾经本是她对他任性的手段。她一个人就可以是合议庭,他的脑袋是审判桌,她的拳头是法锤(有时候也用他的拳头敲他脑袋)。她经常会做出各种判决:
我判你背我上楼(6楼),敲;
我判你今晚洗碗加衣服,敲;
我宣布,你陪我逛街加拿包,敲;
……
路灯已经亮了很久了,他在花坛边也喝了很多了。他收拾了地面的怪味胡豆,火腿肠各种包装袋扔进垃圾桶。看来只能走回去了,真令人伤心,一时冲动把路费也喝了。
他与她的世界,被一条看得见的公路隔开了,被一堵看不见的高墙阻挡了。密不透风,他这边爱情的风再也吹不到她了。她以后秀恩爱、秀生活、秀……孩子不用再屏蔽谁了,可以大方亮出来了,包括那位男士。以后她再被家人问及在做什么,跟谁,也可以直说了。这一切的一切随着那根木棍的落下就不会改变了。都结束了。
他蹲下来摸摸自己的影子,只有你一直陪着我了。在路灯的照耀下,他离去的影子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