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年,我在一座小城读高三,放下了梦想,每天心惊胆战地备战高考,看着每天撕下的倒计时日历,惶恐,急迫。
走出考场的时候,久久地站在堆满书的走廊里,在夕阳里沉默不言。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收拾着,世界嘈杂着。一切都结束了,我并没有因此轻松多少。
那年夏天,我考上了一本的大学,父亲高兴地请家里人吃饭,满满两大桌,所有人都夸我聪明,夸我努力,说我为家里争了光。录取通知书到达的第二天,爷爷摇着三轮车在楼下喊我,天气很热,他给我带来了豆腐。我将通知书给他,他坐着看了很久,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辨识,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他眼里有光,我在一旁湿润了眼睛。很久之后,它将每一份材料装进信封,递给我,对我说,通知书到了,我们就能跟人家说了,通知书没到,也不好和人家说。我目送爷爷骑着三轮车慢悠悠的远去,心底酸涩涌动,百感交集。那天之后,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考上好大学了。
九月,我拖着行李箱乘上了开往城市的列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后退,将一切抛在了后面。大学很大,同学很和善,站在校园里可以看到美丽的夕阳。
二零年初每一场疫情席卷了全球,善良与丑恶全被抖搂了出来。假期无限期延长,所剩无几的大学生活被压缩,这一切都令我无所适从,这片儿时土地失去色彩,消失在记忆里,我想要逃离却无能为力,只是每天在父母的疑惑中冷脸走回房间。我遗忘了这片土地。
最长的假期对应最短的学期,匆匆忙忙地写论文,匆匆忙忙地考试,最后匆匆忙忙地回家。一切都很匆忙,好像一松懈,就被时光落在了后面。以至于让我怀疑这一切地真实性,好像一场渺远绵长的梦境。
二零年下半年,站在学生时代的尾巴上,回望顶着学生头衔走过的十几年。我终于开始焦虑,开始迷茫,我不知脱去那身皮囊我还能做什么,我对未来一无所知,站在悬崖边,等着向悬崖沉沉坠去。再也不能明眸皓齿的微笑,这便是成长最大的不幸。
生活的担子一点点压过来,未知的恐惧黑夜一般裹挟着我,我想起了曾经让父母操碎心的无知叛逆的时代,想起了爷爷望着通知书满意又骄傲的微笑。这一切的一切令我幡然醒悟,悔悟自己曾经因为无知而犯下的错误,伤害了多少爱着我的人。
生活是慷慨的,总会在失望之后给予你拯救。正是因为这样,我错过了许多次出发,将梦想深埋心底,所谓梦想,好像已经成了我逃避现实的慰藉。此刻未来依旧漫长黑暗,可梦想却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该出发了,无比真实闪耀,赐予我笔走天涯的豪情与潇洒。
我用文字记录此篇,紧紧抓住语言和文字的力量,正是对这世界的勇敢诘问。成长的创痛,未知的迷茫,构成此时我的全部,可我依然相信未来终归是我们的,所以相较于无端的伤春悲秋,不如切实的追问世界的意义所在。伤春悲秋并非没有意义,它催人成长,教人冷静的观望这个世界,在这陵园一般的人间,边走边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