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2月,我作为新生,在规定时间内赶到了武汉水利电力学院报到。
水电学院坐落在珞珈山西侧,是在原武汉大学的水利系基础上于1954年组建。这里是著名的东胡风景区边缘。珞珈山又称罗迦山,在武昌东郊。巍峨横亘,冈峦连绵,花木葱茏,建筑明丽,地处东湖之滨,山光水色,交相辉映,因武汉大学建在此地而遐尔闻名。其东部山脚高低起伏,吞吐曲折,湖水拍击,喷珠溅玉。山腰佳木交碧,奇花织锦,篱笆错落,房舍雅致。每年樱花盛开时,落英缤纷,令人陶醉。从山腰至山顶,林深茂密,摇苍飞翠,遮日蔽月,深幽秘邃。山之上下,巨岩层现,奇石峭立,小径曲绕,异鸟时鸣。
东湖风景区碧波万顷、青山环绕、山水交融。湖岸曲折,婀娜生姿,其面积是杭州西湖的六倍。其前身是著名声乐教育家周筱燕女士家的“海光农圃”,解放以后被辟为公园。
水电学院校区山水相映,古木参天,楼房庭院掩映在一片绿色里,显得格外优雅恬静。
眼下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湖边的垂柳绿了,草坪绿了。清澈的湖水里,成群的小鱼儿自由自在地游弋…..
在我眼里,一切都很新奇:水电学院非但规摸很大,周边的环境也很好。这里的乳白色教学楼和图书馆是仿欧式建筑,上圆下方,隐匿于珞珈山麓的茂密树林里,显得宁静气派。
教学区、教师住宅区和学生生活区是自然分割的,互不相扰。学生区,男生和女生也是分片隔离居住的,隔得还挺远。
我所在的动力系属学生七舍,是五层筒子楼,每层房间面积不足十平米,要摆两张分隔成两等份的条桌和五张上下铺的架子床。
3楼3015号房,我与室友共五人,他们是:湖南付承智、广东辛文元、部队来的林汉芒,上海的朱建民。
对门的同学是:彭锋、杨战华、曾亚寿、王玉栋、潘勇坚。
隔壁的同学是:董诚元、张同庆、宋冬生、李寿山、张(老工人)。
斜对门的同学是:王成祥、李志明、易阳春、李江汉、苏建蓉。
斜斜对门的同学是:葛洪勋、张钢铁、徐汉余、汪云生、董津生。
我的女同学是:白桂清、黄宁、张苏、常瑛、刘春容、江建华等。
这届同学里,从工厂来的都带薪,虽不多,但日子较其他同学好过。
印象中男同学里,学习成绩始终在上游的是杨战华、王成祥、付承智、朱建民和苏建蓉。爱打球或锻炼的是彭锋、李江汉、汪云生、王玉栋、张钢铁、葛红勋等人,只要课余便会闹腾。
我同舍的上海“篓子”朱建民,虽不带薪,却是家庭殷实的小少爷。他的床顶有个皮箱宛若百宝囊,什么时候开启时都能取出好吃的东西。最宝贝的是巧克力,非有女生来舍或自觉可喜可贺事发生时他轻易不拿出来,即使拿,给多给少那也是要看人的,有些吝啬。他那“篓子”的绰号,就是这么来的。
属地河南的“老乡”葛红勋,是我们班最能吃能睡的主儿。这小子个不高,也不胖,但结实地了不得。每天早晚,他都用凉水洗澡。去食堂,他总是头一个拿着脸盆似的碗去,打的饭菜无论好坏,呼呼拉拉三下五去二全灌进嘴里,谁吃不完的只要问他,他不嫌脏,保证帮你消灭干净,俨然一副饿死鬼投胎相儿。学校吹熄灯号了,他一伸懒腰倒头就睡,不到一分钟就鼾声如雷。他同舍的人怕他,都一个个求人塞到别的房间去了。记得有一回食堂加餐,每人半斤粉蒸肉,很肥的块块,男同学狼吞虎咽全干光了。女同学其实也挺想吃但怕人笑话,就装模作样说要貢献出一部分请客。“老乡”巴不得,竟端着碗分头找女同学讨,结果弄回来一大堆。好傢伙,这“老乡”竟在众目暌睽之下,美滋滋地把一堆肥肉全吃干净了,看得同学们膛目结舌。
张姓“老工人”,是对一位已在四川小企业工作了10年的同学的尊称。他老实本份,早已是孩子他爹。他的学生生活平静,大哥式地从不与小伙子争长论短。
值得一提的学校的学生生活,尤其是学生食堂伙食。
整个七十年代,中国人都处在物质极度贫乏的岁月里挣扎,城镇居民就业率高,但工人收入微薄,除却“国营”商场、粮油店、肉铺、食品店之类少得可怜的数家,再无其它市场。老百姓守着凭票供应的日子,举步维艰。
水电学院的学生食堂,实行的是票证制,每人每月花钱买饭菜票,每天分早中晚,餐餐撕票打饭。每到开饭时,可容数百人的大厅内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宛若打仗一般。同学们敲着碗、端着盆,齐往一个封闭的入口挤。
大师傅们则在长方型案台的三五个大饭桶或方菜盆后端坐着,手拿一个大铁勺,见人伸碗就在木桶或菜盆里捣鼓几下。撑勺者个个技术精湛,那勺子伸进去沉,捞上来的东西也沉,可就在你满以为这次走运的窃喜之时,执勺的手却像发羊角疯似地抖动了,你眼睁睁望着可到碗里的好东西,却又落在盆里去了。
当然啦,撑勺师傅打菜还是用了眼晴的,见男见女,或喜欢、或不喜欢,就或多或少地咣噹一下,将你打发。不管情愿与否,打着了饭菜的同学必佰随着人流,涌向出口去交票。然后呢,你才算自由了,或三五成群在厅外围蹲、或也走边吃回宿舍,但有一个事实是肯定的:食堂油水少,同学们吃了这餐就盼下餐,天天感觉饿得不行。因此每逢开饭,一个个都像从饿牢里放出来一般,那吃像和谗样儿,形成校园一景。
学生们最盼望的日子,莫过于食堂加餐。每逄节日,同学们才有此荣幸。
有一回,7601班男生集体商议以加塞法逃票,“混水摸肉”,居然成功:十几个小子美滋滋得到一份红烧肉后,就故意吵吵嚷嚷着朝出口处疯挤,弄得验票者左顾右盼、应接不暇,其中有四人就没交票混出来了。然后,四个人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空碗,心安理得似地重新去入口处排队,又打了四份红烧肉。
不过,这样的美事只发生三起。食堂后来把关严了,7601班的坏小子再没讨着便宜。于是就又有人在汤桶里打青菜的主意。食堂大厅里,中晚餐一般都放置着两三个大木桶,里边盛着菜汤,供学生饭后用。7611班一伙,饭前就去木桶里抢菜,可汤多菜少,勺子在里边搅动着,怎么也捞不着内容。经反复琢磨,“肉丝”居然取得了成功:俟汤桶内的汤处于静止状态时,将勺子轻轻置于桶底,然后轻轻地、稳稳地上移、上移……于是嫩嫩的青菜就盛满一勺了。
学习苦,伙食差,同学们随遇而安。那年月,想洗澡得用暖瓶或铁桶去开水房打回宿舍将就,想买件衣服想吃顿好的得捣腾几趟公汽,校园生活过得挺不容易。但天南地北一帮子聚在一起,熟了,彼此了解了,也就彼此习惯了,喜怒笑骂乱哄哄,闲暇总能寻到些许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