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传 (完)

        杨绛,似因钱钟书夫人闻名,却也以自身立作有誉。而我对她的兴趣,除了对其文字风格的好奇;更是因在《我们仨》中对爱女、夫君之追思而感动;一直对众亲离去后,老人如何独自求索心怀戚戚,总是思虑她靠着什么力量笔耕不辍、沉静安然地走向人生终点!

        这本《杨绛传》分为五卷,按照人生启合分别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一生一世一双人、飘蓬本是东归雁、守得云开见日明、一别生死两茫茫。

        少年不识愁滋味中,杨绛由孩童至少女,有家庭的迁徙,有求学的更替,始终未变的是父母双亲之爱与关注。母亲贤良淑德,父亲公义开明,都润物细无声地影响着杨绛的成长。特别是父亲爱书,杨绛更是传而发扬。依着她的回忆,与父母姊妹兄弟一起,生活非常悠闲、清静、丰富、温馨。读这卷时,那些弄堂巷尾、草长莺飞、孩童嬉闹,似就在书页上跳动,满目欢欣。

        一生一世一双人,求学道路上最专情的邂逅。大学校园里,引人注目的杨绛依然非常用功,又自有恰当的庄重自持,落落大方待人得体。从东吴大学圆梦清华园,并与钟书相遇相遇。一个只想写写小说,一个只想做做学问,共同的志趣使让彼此精神世界高度契合,携手相伴一生是多么完美的组合。婚后留学英国那一段,是我在《我们仨》中相当喜欢的。治学大咖们的生活琐碎有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烟火气,圆圆这个小生命的降生又带着新生的喜悦,在他们相扶相助的亲力亲为中,心生欢喜。

      飘蓬本是东归雁,选择战火纷飞时回国,是赤子们的祖国情!战争、动荡、两地分居,求职上非本愿,经济上有艰难,连居所都有尴尬。但无论什么困难,杨绛都以不变应着万变:家庭生活中收获婆家的一致首肯,学术上,她和钱钟书二人在这一时期都有着不凡的成就——杨绛,先后写出了《称心如意》、《弄假成真》、《游戏人间》、《风絮》多幕话剧;钱钟书,著名的《围城》历时两年完稿并在《文艺复兴》上连载。夫妻二人双双成了名人。创作中的相互聆听与鉴赏,再次成为精神世界门当户对的代表。

        守得云开见日明,是新中国成立后至文革末期的一段时光,有岁月静好,也有纷繁叨扰。夫妻二人携女自文学中求安稳,容安室里各笔耕。译作《小癞子》、《吉尔 布拉斯》、《剥削世家》、《名利场》、《唐吉诃德》等,刊登《斐尔丁在小说方面的理论与实践》、《论萨克雷<名利场>》多篇研究外国文学的长篇论文,撰写《艺术是克服困难——读<红楼梦>偶记》、《李渔论戏剧结构》等,无一例外都展现出她独特的鉴赏力和在比较文学专业的深厚功力。

        一别生死两茫茫,是最让人心疼的一卷。之前看《我们仨》就是泪涟涟,此次再读依然不能从那种离别愁伤的情绪中走出。女儿去世后百天,她独坐在北师大校园中掩埋骨灰的雪松下,叹说:“从此老母肠断处,明月下,常青树。”就此与之失散,滚滚红尘尽前缘,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钟书弥留时,一只眼睛没有合好,杨绛俯身说:“你放心,有我哪!”他阖然长逝,她静默相伴,没有流泪,因为“钟书不喜欢人家哭他”。一世深情未用眼泪表达,四年后,沉淀成《我们仨》寄托她无以言表的悲痛!

        独活18年,并不是沉浸于悲苦不自拔,亦没有倚老卖老赚同情分。她争分夺秒,打扫人生的现场。第一任务,整理出版钱钟书作品,分类外文笔记、中文笔记、日札三类手稿。为“死者如生,生者无愧”,在清华母校设立“好读书”奖学金。香港《广角镜》杂志总编李国强意图拍卖“我们仨”的书信及手稿,百岁杨绛诉诸法律。她的桩桩件件,温婉平和却也凛然而不容侵犯!

        对于自己的学术人生,也有交代:钟书去世后译《斐多篇》,92岁著《我们仨》,96岁写下《走到人生边上——自问自答》,102岁成文5篇回忆文章,103岁出版《洗澡之后》,同年最全版《杨绛全集》问世,9卷共270余万字。没有“少年得志”的杨绛如此与众不同,在人生晚期登上了文学的巅峰!

        看罢其生平事迹,对比李清照,二人有相似之处却也有太多不同。略同有家世清白,父亲影响,用情之专,承君遗志,末了独身一人走完一生。不同在:一个年少得志桀骜不羁,一个朴实淡然不卑不亢;一个爱酒好赌有凡人之惰,一个只有读书写书无玷染之俗;一个膝下无子孤苦无寄,一个独有爱女享过天伦;应该说性格、癖好与人生境遇的差异还是相当明显。如此对比,还是杨绛一生更为幸福!此百年,见闻着祖国崛起,见识过中外学界,见证过白头偕老,见念着爱女之忆……这样一想,陡然理解了她能独身18年而从不说自己孤苦,规律作息清淡饮食同时,能微笑着淡淡地讲着往事。因为虽是离殇,但终有回家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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