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土炕

土炕暖暖的 - 精简稿

四月的坝头，上演着冬天与春天的缠绵，冷得让人无法招架。这个冷，不如冬的透澈、凛冽。是一种消磨人的、黏湿的春寒，侵蚀骨头般地瑟瑟发抖，让人难耐的总想落荒而逃。此时在稍有余温的楼房里，一心想着老妈和她的热炕头，也有些时日没有去看父母了。于是便起身，踏上回家的路。

车子停在大门口，我一下车就高高的喊了一声“妈”……

三步并倆步走进父母有土炕的小屋，脱了鞋，上了炕头。用手一摸，炕头热乎乎的。这时候母亲应声走进小屋来，满眼笑容地说：“今天在锅灶里烧了好多柴，热乎吧？”

“热乎，妈。”我欣喜的回答。

说话间，母亲也坐上炕头，摸摸我的脚丫说：“好凉，再不多穿，抖单。”母亲埋怨着，拿了一个枕头，让我躺下，热热这受寒的腰。母亲用手不停的给我暖着俩条冰凉的小腿。不大一会全身热乎乎的，才感觉这腿是属于我的。后背和腰，被炕头的炙热暖得直痒痒，赶忙翻过身来趴下，让母亲给挠挠后背。母亲长满老茧的手抚摸着后背，揉揉我的腰，嘴里还给我讲着近日村里的家长里短。我一边享受着，一边“嗯，嗯”的回应着母亲。不知道过了多久，抵不过这炕头的温暖，母亲的爱抚，进入了梦乡。

从自己呱呱坠地那一刻起，就在土炕上摸爬滚打，美好的童年都是在炕上度过的。四处疯跑的我连同劳作的父母，把累了一天的身体交给土炕，舒展一下筋骨，贴着温暖的土炕，那些困乏都不算什么了。长大以后便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土炕，在独自漂泊闯荡的日子里，因为受凉落下腰疼的老毛病。每次母亲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会说让我回家，睡几天热乎乎的土炕，一定会缓解疼痛。

三十多年以前，那时候爷爷还在世，坝头的冬天比起现在来要恶劣几倍，“滴水成冰”是对那时候的冬天最恰当的比喻。到了屋里用火炉取暖的时候，为了节省煤块，我们一家五口人便挤在一个大炕上。那时候我年龄小不懂事，抱着被子坐在炕头不离开，父亲这时候会说：“爷爷年纪大了不能着凉，炕头留给爷爷睡。”于是我便紧紧的挨着母亲去睡，挤的都不好翻身，偶尔下炕再上去的时候，就剩下一个缝隙。好不容易挤进去，这时候却被爷爷打得鼾声响亮地毫无睡意。

天气渐暖，终于可以回各自的床睡觉的时候，一点儿不习惯，没了安全感，没了爷爷的鼾声做催眠，没了与母亲紧挨着的温暖，瞪大眼睛数窗外的星星，直到困极了睡去。

土炕的炕头，在幼小心灵里，一直视为尊敬的人或是地位高的才可以坐的地方。因为童年的记忆里，爷爷常常坐在炕头，用长长烟斗，拿着散碎的烟叶，抽着旱烟，吐出一圈又一圈的烟雾。

一个蹦跳我又上了土炕，趴上坐在炕头的爷爷的背上，非要给爷爷围上红头巾，爷爷乐呵呵的一脸笑容，任凭我在他背上趴着，笑着……

“闺女，醒一醒，起来吃饭。”被母亲的声音叫醒，爷爷便消失在我的梦里。

“妈，这一觉睡得，好香呀，做了梦。”我懒懒的从炕上坐起来说。

“躺一会，腰肯定舒服些。”母亲一边说，一边端饭上炕。

坐在热乎乎的炕头，吃着母亲做的香甜饭菜，看着她围着我打转的身影，突然感觉自己从未曾长大。

和母亲同睡炕上，踏实而心安。母亲给我铺的厚厚的，让我睡在炕头。躺下与母亲对视着，拉拉家常，絮絮叨叨说些事，母亲不时的伸手给我往上拉拉身后的被子。我认真的听着她的话，享受着长大以后与母亲紧挨着的幸福。母亲见我有了困意，便不再说话。我闭上眼睛，感觉到母亲还在看着我，不一会儿就听到母亲轻微的鼾声。借着月光，看着满眼皱纹的母亲，不由得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如小时候的我必须握住母亲的手才能入睡一样……

睡了几天母亲的炕头，人也精神了许多，便回了城，遇到发小英子，面对她夸张地捏着自己的鼻子，凑近我嗅嗅，一身的炕烟味时，突然上前拥抱我，还感慨地说，让她也沾沾炕烟味。因为这也是她已经逝去多年的姥爷家的味道。

无论是爷爷还是父母，他们对于土炕的解读和依赖，远远超过我。坝头祖祖辈辈的人，生老病死在土炕上，生命在土炕上的周而复始，乡邻之间的情感如土炕一样散发着温暖，土炕的暖也一直在延续着伟大的父爱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