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孙见
之所以说是旧俗,是因为现在已经基本上不见了,同时又因为是小时候每逢新年就欣欣然的,今天回忆起来,遥远的苏北农村,遥远的时间,便是一种旧旧的感觉。
首先是年三十晚除夕夜的守岁,要守到三更半夜,这一岁上了身,才去睡觉。好在我家兄弟姊妹六个,怎么着也不会寂寞:炒点玉米花――很难得有几个能爆炸成爆米花,炒葵花籽――都是自家种的,炒花生――也大都是自家的,一边吃着一边叽叽哇哇嘻嘻哈哈地闹。父母就在一笼一笼地蒸馒头蒸包子蒸素鸡。蒸好一笼,母亲就拿一点让我们尝一尝熟没熟透,我总是几口就吃完了,我妈问,熟了吗?我只能挠挠头,说,不知道。就被姐姐嘲笑,说我是猪八戒吃人生果。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叫熟没熟啊。
后来大一些了,学会了打扑克,小猫钓鱼、争上游、四十分,一年一年,一样一样都学会了。再大一些时候就学会了下象棋,我跟大哥二哥下棋,父亲在边上看,偶尔给我支一招,大哥棋下得好,他便不在意,二哥便会大声抗议。父亲总是笑笑,过一会再支一招。打扑克不管打什么我从来不上瘾,但下象棋一直瘾到如今。
这样叽叽哇哇嘻嘻哈哈到了后半夜,这一岁也上了身,父母便督促睡觉,睡觉的时候会得到几片云片糕,母亲把几片糕用红纸包了,送到床头,叮嘱明天早晨起来说话前一定要先吃糕,这就叫开口高(糕),我总是是慎重地接了,小心地放在枕边,第二天早晨醒了一定会想起来吃掉,每年不是有哥哥就是姐姐忘了吃开口糕,起来说了半天话才想起来,后悔不已,但这一年说话是不是很受影响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认真地吃了开口糕的,学习也从来没差过。
除夕睡觉的时候要把棉鞋口朝下摆着,说是这样就不会有邪气,但我稍大一些时候总会想,是不是有“登天”的企图呢?
第二天早晨的第一件事是抢元宝水,谁家抢得早,谁家的运气好。大哥二哥已经不再在意这个了,便是我们小姊妹几个起来,提着小灯笼(后来便有了手电筒),去村井里抬水。一般小孩子睡下来哪起得来呀,但我有两个姐姐,分别比我大两岁和四岁,她们对此切切在心,她们起得来,喊我,我一骨碌便爬起来。通常是我们姊妹三个去抢了第一桶元宝水回来,放了鞭炮,才会有人担了桶叽叽嗡嗡叭啦叭啦地走路,然后几处响起了鞭炮,然后又几处响起了鞭炮,然后是四下里噼哩叭啦噼哩叭啦响个不停。
天,便亮了。
新的一年也就开始了。初一是袖了手到处游走,“要花子”。小孩子三五成群地走家串户,到谁家里抓一把“花子”(玉米花、米花、花生、瓜子之类),花生是罕见的,瓜子也不多,通常是一些玉米花(其实应该叫炒玉米),但小孩子不嫌弃,依然开开心心一路要过去,一路吃过去,一路闹过去。有点儿像西方的万圣节吧。
我是从来没有去要过,别的小朋友来了,我也会把家里最好的花子拿给他们,不是大方,而是怕他们说我们小气。
第二天便不再热闹,我的印象中,年就过完了,虽然鞭炮还会这里那里地响起起来。
过了初五,就得外出了,上学或者工作,临走时,妈妈总是往我的包里放两条糕和一点花生,希望我出外高升。年年如此。但现在,妈妈已经老了,有几次忘了放花生,但糕还没有忘,红色的硬纸上烫着金色的字,产地也已经不再是阜宁,变成了泗阳本地的名字啦。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https://www.jianshu.com/p/ee05f7eff6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