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先生?”
一声温和的呼唤把他拉回现实,他温文尔雅的笑了一下:“没关系,您说。”
坐在对面的是一个略显年轻的姑娘,手里拿着话筒。面对这样一个紧张而尴尬的场景,她那白净的脸蛋迅速地抹上一点绯红。头一次被这么多的摄像机聚焦,她却只是像一台机器一样复述着早已背好的台词,这么一个尴尬的场景,她却又手足无措,只能尴尬地回答一句对不起,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别紧张嘛,都有第一次的。”董先生笑了笑,身体微微一仰,那放松的姿态仿佛是正在和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聊天似的,“记者小姐,您接着问。”
“那好!”记者深吸了几口气,那早已准备好的话不经意识的脱口而出:“请问,我在您的回忆录里丝毫没有发现您提起在成年之前的事,所以好奇,能方便在采访中透露一点吗?”记者说出这句话时,自己也觉得没底,毕竟如果触碰到被采访人的隐私,那会是她终身难忘的丢脸场面。“可以啊!”董先生回答道,记者十分惊讶,她万万没想到董先生回答的是这么干脆,那失神的大眼睛突然闪出了光,拿话筒的手也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
“我小时候是一个很淘气的孩子,对世界上的很多事物都感到好奇,和很多孩子一样,我喜欢认识新事物,也喜欢接受很多新事物。也许是因为我是家里的独苗,家里人都宠着我,我也很早就学会了识字,家里人经常会夸我聪明伶俐之类。那时候我也有些飘飘然,我俨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也是,在六岁那年,我参加了一次考试,考出来的结果十分理想,家里人乐坏了,尤其是父亲,他一直都很支持我,为了能够获得更好的教育环境,就把家搬到了全市最好的小学附近。”
“看来董先生您的幼年很幸福啊。”记者微笑着。董先生摆了摆手:“谈不上!那时家里没钱,学校的学费本身就是一大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父亲左邻右舍的去借才凑出一年的学费。这一年下来,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反倒是我到了学校倒是对这里很好奇,无心学习,一天到晚就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我小的时候就有习惯,喜欢收集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比如废弃的铁丝,碎掉的玻璃片之类,那些在富家子弟眼里是垃圾的东西,在我眼里都是宝物。学校里的那些纨绔子弟每天都会看到我灰头土脸的坐在学校花坛的土坑里,手里握着一截树枝郑重其事的挖着什么,他们对我是真心的厌恶。”
“于是,某一天我与那些纨绔子弟发生了争执,原因也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因为他们踢球的时候我不小心闯入了他们的场地罢了。他们把我摁倒在树下,对着我是拳脚相加。我试图反抗,挥舞着双臂,试图使出自己浑身的力量,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我还是瘫倒在树下,冷冷的看着他们的嗤笑。他们走了,我突然鼻子一酸。也是,他们欺侮我,也不就是仗着自己的爹妈有钱,自己的学习成绩好,老师又事事向着他们。我曾经多次给老师写信,暗中发泄自己的牢骚,可是某一天我来到老师的办公室,才发现我的信一封封的被放在抽屉里,连封条都没有被打开。”
记者沉默不语,她察觉到董先生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头,她不敢说话,不敢因为自己浅薄的话来打扰到董先生的感情流露,采访室一片安静,只有喘气声,摄像机滋滋的调焦声。
“哎!”董先生的叹气打破了沉寂,“不过还好,众多人中只有一个人默默地关注着我。她是我的语文老师周老师。每一次我的作文后都有她的批注,每一封送出去的信总会在午休过后不知不觉的送还到我的桌上,她的字迹刻下的划痕也不难看出她回信时的喜怒哀乐,仿佛她就是我的一个朋友,尽管我们在课堂上仿佛互不相干,但是在课下,她总能用一些优美的文字带给我惊喜。”
“有一天我又和那些富家子弟起了矛盾,他们围在一起,给我起难听的绰号,尽情地侮辱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那天晚上,我蜷缩在被窝里,借着老旧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一笔一划的写着信,控诉着白天那耻辱的生活。第二天我悄悄地放到了老师的桌子上,临走时还不忘了看一眼。”
“那天中午我的信回到了桌子上,我趁着大家午睡的时间悄悄地打开了封住信封的胶带,接下来我惊了。”
“怎么了?”记者忙问,仿佛整个采访室的空气凝结了一样,摄像师忘记了扛着的摄像机,坐在小隔间里的导播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董先生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了记者,记者忙拆开来看,摄像师扛着摄像机凑了过来,只见那张纸上写着一首诗,题目叫做《向阳的太阳花》,诗的结尾还有几句话:“孩子,如果改变不了世界,不妨改变自己,走自己的路,不要让他人妨碍住自己的脚步。想想明天,明天的世界或许更美,未知因此而变得神奇而美妙。”
“我也因此爱上了诗词创作。”董先生笑了笑,“或许我今天话有点多,不过今天被采访的很开心,我也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小礼物。”董先生从公文包里掏出几本诗集来,递给记者,封面上的名字叫《在太阳的光辉中前行》,下面是董先生的亲笔签名。
记者从采访室里出来,捧着诗集,呼吸逐渐地恢复了正常,抹了抹汗,太阳的阳光正好洒在大厦门前的广场上,照在她的脸上,她看着地上金灿灿的阳光,笑了。
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呢?
文独梓毅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