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树下的新牙牙
春分刚过,院子里的玉兰树就爆出了嫩芽。夏青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坐在摇椅上,小家伙穿着鹅黄色的连体衣,正伸着胖乎乎的手去够飘落的花瓣,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像颗晶莹的小珍珠。
“沈念安,不许吃花瓣。”夏青捏捏儿子肉嘟嘟的脸颊,小家伙却咯咯笑着,把手里攥着的半片花瓣往她嘴里塞,眼里的狡黠像极了沈渊。
“妈说他长牙期爱乱啃东西,我买了磨牙棒。”沈渊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粉色的小袋子,西装外套还没来得及脱,先凑过去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想爸爸没?”
沈念安张着没牙的小嘴,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往嘴里拽,被夏青笑着拍开:“别霍霍你爸的领带,这是他见客户要穿的。”
沈渊顺势坐在摇椅旁,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下午周明叔叔他们要来,说带了自家种的草莓。”
正说着,门铃就响了。周明的妻子抱着女儿进来,小姑娘扎着羊角辫,看见沈念安就挣脱妈妈的怀抱跑过来,手里举着颗红草莓:“安安弟弟,给你。”
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咿咿呀呀,大人们坐在石桌旁喝茶。周明看着满地爬的小家伙们,感慨道:“真快啊,当年在医院走廊见第一面时,谁能想到现在这样。”
夏青想起第一次见周明时,他眼里的愧疚和躲闪,再看如今他说起女儿时的温柔,忽然觉得时光真是最好的疗药。
“下个月纪念馆有义诊,”夏青剥着橘子,“你们医院的专家能来帮忙吗?”
“早安排好了。”周明的妻子笑着接话,“现在‘双兰基金’帮了不少人,我们科室好多护士都申请当志愿者呢。”
沈渊握住夏青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画着圈。阳光透过玉兰树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孩子们的笑声里,落在茶杯氤氲的热气里,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像化不开的糖。
傍晚哄睡了孩子,夏青在书房找到沈渊。他正对着电脑处理工作,屏幕上是“双兰基金年度报告”,照片栏里是义诊时拍的合影,她和他站在最中间,身后是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像极了外婆和林医生当年的样子。
“在想什么?”夏青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
“在想,等安安再大点,带他去看猎户座。”沈渊关掉电脑,转身把她圈在怀里,“我妈当年总说,天上的星星,都是善良的人变的。”
夏青抬头,看见窗外的玉兰树在暮色里轻轻摇晃,像在点头应和。
夜里起风时,夏青被沈渊的动静吵醒。他正站在婴儿床边,借着月光看着儿子,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家伙刚冒头的乳牙,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你看他的小拳头,”他回头对她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孩子,“跟你当年攥缴费单的样子一模一样。”
夏青走过去,和他并肩站着。月光落在父子俩相似的眉眼上,她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这样藏在岁月里的细碎瞬间——是外婆的阳春面,是林医生的听诊器,是他藏了十年的愧疚,是她握了一路的勇敢,最终都化作了孩子酣睡的呼吸,化作了玉兰树下生生不息的春天。
第二天清晨,沈念安在婴儿床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夏青走过去,看见小家伙正把玩着沈渊放在床边的玉佩——那是奶奶给的传家宝,玉兰花形状的,此刻被他攥在小手里,像握住了一整个春天。
阳光穿过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光带,里面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时光里跳动的音符。夏青抱起儿子,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轻声说:“安安,我们的故事,还要慢慢讲呢。”
窗外的玉兰树,又抽出了几片新叶,嫩得能掐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