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下午放学总是和小伙伴玩到天快黑才往家里走。那时候,对道路两边的坟墓没有什么感觉,我们还经常在一片全是坟墓的山坡上摘兰花。
突然有一天,一个老爷爷去世了,办了葬礼,就下葬在那条我上学必经之路。我慢慢悠悠地往回走,老远就听见我妈叫我的名字,我还是慢慢悠悠地答应着。她又叫了一声,什么也不说,就只是一个劲儿地叫。
我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妈把我一把抓进屋里,跟我说,从今天开始,从那里经过时,快点答应她的呼喊,也要走快些,不准在公众场合说笑。
这是一种她给我的一种直觉的判断,即那条路是可怕的。我原本是不害怕鬼怪的,走那条路也本来是没有任何顾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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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一次过后,我害怕到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必须开着灯。天一黑,我就开始从窗户往外看,树枝被风摇动的影子在玻璃上摇曳,像极了故事书里的鬼怪。
我躺在床上,感觉床底下就有东西存在。在那几年里,我失眠到深夜,往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几点才真正的睡过去。我这种疑神疑鬼的毛病,一直到初中才慢慢改掉。
我们常常还是会听到大人会这样告诉孩子:如果你不听话,就会有和尚来把你带走。如果你不吃饭,就会生病打针。如果你不洗手,就会有脏乞丐把你抓去。
我们如果小时候一直处在这种恐惧的语境里,对世界感受的恐怖性就会是根深蒂固的。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对未知的周围和未来都肯会有或多或少的恐惧。
我正是那个一直处在对鬼怪的恐惧中长大的孩子。天一黑,我就能幻想出各种可怕的东西,在围绕着我。因为这个事情,我差点得了强迫症。我必须反复确认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才能继续进行下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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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战胜了对鬼怪的恐惧。但是这种深入骨髓的情感反应却仍旧挥之不去。我在这种情感曝光中接受了一次次的挑战,也已经建立起了一套对应的情感反应。这种对黑暗物的恐惧,已经渗入到了很深的地方。
当我走到一个新的环境里,这种恐惧会渗透到与别人的相处上。转学那次,我来到了一个新的班集体。我不知道该如何和陌生的同学开始初次交谈,对于别人的主动邀约大概也是回以冷漠。
我很害怕那个看起来就凶凶的新老师,上课的时候,她让我们把手背到后面,我就那么背着,直到下课。我亲眼见过她打骂一个在桌底耍弄的同学。
这种恐惧也蔓延到了我的业余写字上。有话可说的时候,内心坦然,想要的表达的东西很多,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这种恐惧,才暂时忘记了写作的恐惧。不过,最近我发现这样的恐惧从未离开。我还是处在恐惧之中,我以为我过了恐惧期,但是每次写文章还是会恐惧。
之前写的文章,本来就没多少人看。所以,对于我来说,写的好不好倒不是那么重要了,只要保持有东西可写就行了,只要还有写东西并把东西写好的能力就够了。所以,这种恐惧不是写得好与坏的恐惧,而是能不能写的恐惧。
尽管,我会对写文章产生恐惧,但是我还是会写。我承认我现在还不能跑,不能够做到随时就有东西可写,但是至少能做到一有想法就记下来。
以后的日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但是我并不担心,毕竟现在就已经很知足。
如果我坚持不下去了,那是我的命运;如果我坚持下去了,那真是我的运气。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