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肤

（一）

  歌词里唱，我们都是骄傲的少年。我们处在最好的年纪，甚至是最好的时代，也许也是这些最好，才让那骄傲的内心滋生出最恶劣的苗牙。

  张漾走在马路上，冬天的风将校服吹的鼓蓬蓬的，好像塞进了另一个她。她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懒懒散散的走着，其实很冷，路人包裹的严严实实，连眼睛前都要架副眼镜。张漾拎着只装了几本书的书包，一路观赏着路人。

  张漾忽然看见了班里的某位受欢迎的女同学正蹲在街头，好像是在哭。张漾走上前想问一句，女同学抬着红肿的眼睛看了一眼张漾，然后恶声道：“不用你管。”张漾一怔，平时不是挺亲和的一个姑娘吗？转念一想大概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张漾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张漾。”女同学喊住了她。张漾停步，回头，眼神很迷茫。

  “你会不会觉得孤单啊？”

  孤单，张漾想了想，也许她是因为自己在班里没什么人说话才问的。“不会。你没事了吗？”

  “你好厉害啊，永远一副旁观者的神态。”女同学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也就是女同学转身，她才想起这个人的名字是叫孙玥，是班里的前几名。

  张漾晃荡回家，打开家门前，张漾扯了扯嘴角，孤单？我有比那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二）

  张漾感觉到不寻常是在第五节课依旧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平常常年隐形的她老师怎么会记住。放学后，手机短信响了一声。上面写着，老师关照你了吗？

  张漾愣了楞，皱起眉，这下麻烦了。站在校门口，忽然孙玥走了过来。

“今天老师叫你好多次啊。”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中午是去食堂吗？”

“恩。”

“那，一起吧？”孙玥裂开嘴角笑嘻嘻的说。

“好。”

后来在长达三个月的中午时光，张漾都是很孙玥一起度过的。这期间，张漾见证了无数个来表白的男生和无数个来找茬的女生。渐渐地，这个找茬就找到了张漾身上。

被一群人围住的时候，张漾想起了孙玥说的那句旁观者的话。

“听说你和孙玥关系很好？”

“听谁说的？”

“还用听谁说，整个一中谁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想看看你们的友情值几个钱？”

“不值钱，不过我哥哥站在那边，我们间的亲情还是值几个钱的？”张漾难得的裂开嘴笑了一下。一群人回头，见对面马路站在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正笑嘻嘻的向他们招手。在他身后，一群壮汉凶神恶煞的站着。

“张漾…我错了，我们给你赔不是…”

“我接受啊，我哥不一定啊。”张漾比了比手势，哥哥就很神气的走了过来，两帮人进行了友好而和谐的交流。

然后，张漾请了两周病假。

（三）

生活的意外总是接踵而至，精心谋划的人往往也总得不偿失。孙玥拉着休假归来的张漾问东问西，张漾忽然笑了，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孙玥愣住了。张漾上前，抱住孙玥：“没关系，我不介意。”孙玥有点动摇。一直以来，孙玥只是喜欢站在制高点欣赏自己的局，可现在她忽然觉得，这个局，她也给自己设下了，而且她不想出来。

  张漾成绩渐渐地好了起来，在班中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强，很多时候孙玥也不得不等她。直到某位男生托孙玥递情书时候，孙玥又萌发了新的念头。她有意无意的表现出对那男生的喜欢，就在她想象中的谣言要起来的时候，那个胆小怯弱的男生竟然当众表白，而张漾也接受了。

更让孙玥觉得不舒服的是张漾和她的独处时间也被那男生所霸占。孙玥感受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失落感。而且也许是和张漾呆久了，她总会梦到过去一起捉弄一个小姑娘的场景，后来她再回去找，就找不见那小姑娘了，那小姑娘一定是和家人走了，她很笃定，可最近，生出来一些不一样的念头。

  一定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

（四）

  你失去过最爱的人吗？或者说，你见过最爱的人受伤吗？张漾打开家门，她哥哥正陪一个比张漾小三四岁的女孩看电视。

“瞧，姐姐回来了。”

“谁是姐姐？”

“我就是姐姐啊。我叫张漾，是最爱你最爱你的姐姐。”

“最爱我？“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小女孩忽然咆哮道，抓起一瓶水重重的砸在张漾的头上。

“对不起，姐姐错了。“

  小女孩睡着后，张漾坐在客厅里盯着电视，哥哥走过来问道：“怎么样，还疼么？“

“不疼了。“

“对不起，她的治疗依然…..“

“没什么，偶尔你回来不也是一样吗？等下回就换你去上学。“

“那可不行，我哪有你那脑子…“

张漾有时望着孙玥那张笑容满面的脸，心中就会想到就是这样的笑容骗走了她的妹妹。很多时候，张漾在心里模拟了无数种让孙玥崩溃的场景。而眼下的这一种，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我和你说，我原来遇见一个傻小孩，我骗她到一个山洞里，让她等着，会有勇士出现，她就真的信了哈哈哈哈哈“当这段音频这全校循环播放的时候，站在班级门口的孙玥脸色惨白。

  “201x年四月二十一日，幼童在某处山洞中被人猥亵，失足坠落，索性得以生还。“张漾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她是生还了，可只能活在家中，活在药物中。孙玥，你还记得她吗？“

“砰——“广播室的门被一脚踢开，张漾看了眼桌上放的水果刀，笑道：”怎么，孙玥，你这么激动吗？“

“原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

“那不然呢，我每天每时每刻，都想杀了你泄愤，你清楚吗？“

孙玥抓起了水果刀，有些颤抖的说：“你不要逼我？“

“逼你？大小姐还怕什么呢？“张漾发现孙玥有松刀的迹象，上前一步抓住刺进自己的身体里。”怎么犹豫啦？你又不是没杀过人？嗯？“

“啊…杀人了….“广播室里的另一人大喊。

孙玥站着，异常的平静，最终当警察来的时候，她说：“我杀的。我还杀过别人。“

（五）

  成长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太过安逸，阴暗面就会扩大。

张漾醒来的那天天阴沉沉的，听哥哥说，孙玥承认了很多事，大的小的，事无巨细。过了两个月，张漾去见孙玥。

牢房里的孙玥依旧精神满满，露着最熟悉的笑容。

“喂，张漾，你有那我当朋友吗？“3

“…没有意义了吧，你又何尝拿我….“张漾忽然噎住，除了最初，后来的很多，孙玥的做法太过真诚，挑不出假。

“唉，张漾啊。这一局，你赢的很彻底。“

没有预料中的开心，没有那样释怀，她的妹妹不会因为孙玥而康复。一切都没变。

而太多时候，太多事都是这样，你完成了某一步，才会发现一切也都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