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叔:
说到《野草莓》,一下子想起了陪你去电影资料馆看电影的日子。
今年的北京电影节,我们一共看了18部电影。有好几个傍晚,我到早了,就站在路口等你。
那条街可真好看。尽头是小西天的牌楼,给夕阳一照,总显得新新的。路边种满了银杏树,底下走来走去的,净是二十岁的女孩子。四月份的银杏叶子啊,又嫩又白,是小乳狗一样的软趴趴的可爱。
每次在那儿等你,我都格外开心。
平日里看你努力追逐着电影梦,偶尔替你辛苦,怕你觉得寂寞。但是,站在那条街上,就没有这种感觉。
那儿的人们是急匆匆的,走路飞快,讲话也飞快,聊天的主题永远是电影。他们看电影很沉默,散场时一齐站起来鼓掌,把赞美认真地写在脸上。是跟你一样的表情。
其实,你是在游向更多的同类呢。真为你骄傲。
戈叔,我们好像总在互相鼓励着,去追寻,去改变。即使对方选择了跟自己完全不同的方向,也不担心。
在一起这么久,我们变得很像,又很不像。看上去老是一块儿待着,却又都感觉无比自由。
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两年前,你在给我的信里写过一段话,我觉得也可以拿来解释这件事。
“我们都是独立自由的人,从来不会把‘自我’拴在一个外在的事物上,依附着它,依赖着它。一旦有一天‘它’崩溃了,‘自我’也就同时被毁灭了。
我想很多人,是把过多的自我投入在了感情里,以至于让它承受了太大压力。
再美好的东西,一旦成了生命中唯一期待的事情,就会变得危险,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
而我们,首先是两个独立的世界,然后在各自的世界中,圈出一块地方,那个空间不多不少,刚好放着我们的爱情。”
昨天的信里,你问我有什么丢失已久的东西。
爱里的“自我”,算是其中一个吧。
我自小孤单,缺乏安全,很长一段时间是讨好型人格。在恋爱里,也没有做自己的勇气。
在认识你之前,我的爱像飞蛾扑火,稚嫩又热烈,倔强又逞强。还相信年轻的爱情只能是这样。
当然,你也不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懂的。
刚在一起那会儿,我们都是少年心性,曾经试图改变彼此,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纠正对方的轨道。吵起架来互撂狠话,准准扎到彼此最软弱的地方。
不过,那只在磨合期,一共也没几次。一是越来越找不到要吵的事,二是找到了也变得懒得跟对方争嘴。好像也没有过分的甜蜜过,白开水一样处着,仿佛认识了好久。
现在终于明白,只有在这样的过程中,才能渐渐辨识出各自独立的本性。
要最爱自己,是你教会我的。
所以,我慢慢学会了放松紧握的手,学会了与你并肩而立,感受清风从我和你的世界之间缓缓吹过去。
前几天跟花白聊天,吐槽了一下我们那次奇葩的吵架。(啊,花白花白,超越银河系的可爱
你还记得吧。有天晚上,都十二点多了,我们却赌起气来,觉得必须谈一谈,又谁也不肯先开口。
我站在书架边上,你站在门口,两个人就那么互相瞪着。一动不动,瞪了三个小时。最后困到不行,都忘记了为什么要吵架,只好去睡。
哈哈,真是个滑稽的场景。
唯一一次吵得几乎分开,是你服了软,和好之后,摘给我几句纪伯伦的诗看。
后来我找出了全文,是《先知》里智者谈论婚姻的那一段。理想又纯净,写得真好。
你们一同出生,而且永远相伴。
当死亡白色的羽翼掠过你们的生命时,你们也应在一起。
是的,即使在神静默的记忆中,你们也将始终相守。
请在你们彼此的世界中保留一些空间,
好让空中的风在你们之间舞蹈。
彼此相爱,但不要让爱成为束缚。
让爱成为奔流于你们灵魂海岸线间的大海。
注满彼此的杯盏,但不要只从一只杯中啜饮。
要将自己的面包赠与对方,但不是享用同一块。
两人一起欢歌曼舞,同享欢愉,但仍要各自保持自我,
就像琴上的弦虽为同一旋律而振动,但琴弦也是彼此分开的。
奉献你们的心,但并不要紧握住对方的心不放。
因为只有生命的手才能握紧你们的心。
应站在一起,但不要靠得太近,
因为廊柱分立,才能撑起庙宇。
而橡树和松柏也不能在彼此的树荫里生长。
你总是这样的。
愿意成长得比我快一点,愿意准备很多的耐心,等着我追上来。
一定是因为相处起来足够舒服,才敢去想老了之后的事吧。
现在的我,很期待跟你共度余下的所有人生呢。
阿心
6月23日
阿心与戈叔的一年之约,为你而写的365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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