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惠勤
在苏州现相城区地界上曾经有一句很流行的话:“金荡口银黄埭,南北庄基八百万,马口铁的浒墅关,蠡口陆墓找找栈。”这句话很形象地概括描述了解放前苏州北部地区一些小地方的经济发展状况。其间提到的“南北庄基八百万”,让向以养鱼为业的北庄村人颇为自豪,当年小富有名,不仅号称八百万,而且还得一美名:小上海。北庄发达,名闻遐迩,北庄基人确实有值得自豪的基业:养大青鱼,俗称庄基粉青。大青鱼让真正的上海人勾魂摄魄,每当逢年过节总要寻寻觅觅,买得青鱼归。青鱼端上上海人的餐桌,北庄基人何等荣耀。
可是,追溯北庄基人的养鱼历史,其实不乏艰辛,何以能得来“小上海”的美名呢?
北庄基人养鱼远近闻名,可是风里来雨里去,苦头吃尽:要入太湖耥螺蛳,要赴黄天荡、金鸡湖、独墅湖捞草,即便是鱼养大了,要用大船经水路把鱼卖到苏州市区,为了挣到好价钱,甚至要卖到上海十六浦。在经过黄浦江的时候,经常会遇到潮进潮出,一次就遇到了潮水猛涨、风急浪大的鬼天气,现杨招根一个本家亲戚渔船翻转,人鱼尽失,可怜啊,庄基人的养鱼史充满血泪。
不过,一旦能把养成的鱼在上海顺利卖出,那么,鱼老大必定是能荣归故里,显摆自己在上海的荣耀故事的。老杏生当年是一个靠勤劳致富的人,他去上海卖鱼,为防偷盗,故意破衣烂衫,所得金条全部挂在破棉袄的内夹里,小偷只盯长衫马凳子的光鲜人下手,哪里知道,这样窘迫潦倒也可以是一个藏金纳银的富贵人。当然,也有一些识人的眼睛,他们专盯去上海卖鱼的穿“皮包裤”的北庄基人,在上海戏院、书场出入的人基本都是光鲜亮丽,其他人概不入内,店家窗口的人一旦看到“皮包裤”,就知道是乡下发财人卖掉大鱼有钱可挣有戏可唱了,便常会主动搭讪。北庄基人靠着养鱼,有不少发了财,能在上海风光一把,学几句上海闲话,真疑似一个个小上海了,不过,他们回归小村,谁都不会忘记渔民本色:唯有吃苦,方能养大鱼、挣大钱。
后来在抗日战争期间,日本鬼子占领苏州,城里人陷于水深火热的危急之中。许多居民逃难来到北庄基。缘何这块地方这样吸引人呢?原来北庄基地处苏州虎丘山北麓,有着复杂的地形,这里河道纵横交错,湖荡星罗棋布,村子成为苏州城里甚至上海人的避难所。
可是,北庄基的养鱼名声在外,也难免小日本的骚扰。当时有一批日本人听说北庄景色美、渔事兴,不由得总要结伴来犯。他们的目标一是吃鱼腥虾蟹,二是寻找花姑娘。当地豪绅迫于日本人手中有武器不得不矮下身段、低声下气地予以招待,可是哪里满足得了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日本人在北庄基吃足喝饱,还是丝毫不领乡绅的情,他们动不动就要设法在村里挑起事端、强奸花姑娘。一次,一群小日本在现北庄河西的小河南村后头兜转,这里有条前浜,拐弯处叫旱船里,正是庄基人出村上池的闹猛地方,一个矮日本看到一个花姑娘就要上,村民紧急护卫,姑娘得以深入芦苇荡里,日本人哪里肯罢休,见到村民就当枪靶子打,吓得村民作鸟兽散。
小日本频频骚扰,这日子怎么过呀?村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对小日本恨之入骨。村中有个姓周的小伙,绰号大蒜头,人长得虎背熊腰,乡绅有意笼络大蒜头,要他给日本人颜色看。一拍即合,其实,大蒜头早就对日本人的丑恶行径咬牙切齿。因为北庄基虽然外面看起来安逸,事实上没少吃日本人苦头。一次,董福生父亲在新民桥金门城的门口要进城,看到站岗的小日本鬼子端着枪,好端端的城里进不去,不由怒从心头生,坚决不对小日本敬礼,惹怒了日本人,站岗的日本人出手就打了两个耳光。这两记耳光让北庄基人牢记了日本人的凶残狠毒。
大蒜头要为村民复仇!
一个晴好天气,那个矮日本又过来惦记逃到芦苇荡去的花姑娘了,正中大蒜头下怀,他邀约周海泉和一个村中小弟兄,故意搭讪日本人,要给他做向导,教他学摇船,把他带到殷家荡去找在鱼池上干活的花姑娘。矮日本信以为真,跳上了大蒜头的小船。船入上南潞向殷家荡摇去,到得木梳沿滩,芦苇渐次密了起来,深深的芦苇丛一人多高,黑森森的,犹如一片小森林,矮日本正有点心寒,说时迟那时快,大蒜头迅速从背后出手,一搡就将这只旱鸭推进水中,船上弟兄拔出篙尖刺向小日本。到得水中,大蒜头就像浪里白条张顺,三下两下将矮日本结果了性命,丢于芦苇丛中。
从此,日本人再也不敢涉足北庄基。是啊,这块地方,尤其是村西遍布鱼池湖荡,大湖有三角咀、殷家荡、西堰栅,池塘有几百只,都密布纵横交错的小河和层层叠叠的芦苇,这些河道弯弯曲曲、缠缠绕绕,可以互相贯通、抵达每一个池塘,其神秘丝毫不亚于诸葛亮所布八卦阵,只有北庄基人才能像自由自在的鱼畅游在那些弯弯绕绕的河道。所以小日本进来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从此,北庄基真正成为一个绝好的避难所,城里人多起来,这些人基本都是苏州北部城区的发财人,甚至也有一些上海人。北庄基村东边的中巷场形成了一个自由集散的贸易市场,一时之间,商贾云集,物产丰富,其热闹繁荣丝毫不亚于城区,就此,北庄基拥有了“小上海”的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