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10)

〖张伟〗

徐小胖在学校业余活动很少,也不喜欢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聚会,一则是他不喜欢凑热闹,越是热闹他越是觉得孤独;二则是无论什么聚会都需要消费,对于他来说囊中羞涩都已经是褒义词。但是有两个人的邀约他一定是会去的,一个是他的表弟王宝,一个是他的老同学张伟。

张伟,徐小胖高中三年同班同学,这其实算不上特别之处,但是张伟当时处了一个女朋友,也是他俩同班同学,这个女同学和徐小胖同年同月同日生,于是徐小胖对张伟的关注就比其他人多了些。在徐小胖家乡的封建观念里,同年同月同日生暗示着某种缘份,所以当徐小胖得知张伟女朋友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信息之后,他就特别注意观察那女孩的性格,经历,情感等那些和命运有关的东西。徐小胖大概觉得能从这个女孩的身上找到他自己命运的规律,进而能够洞悉预知一些将来的事。这逻辑看起来着实荒唐,但是徐小胖从内心真的是相信的。尤其是徐小胖得知自己和张伟女朋友大学离得很近的时候,更相信冥冥之中确实存在某些联系。

但是这女孩儿是张伟女朋友这事儿其实也就说说而已。张伟确实一直很喜欢这姑娘,同学们都知道,但是他们一直像普通朋友甚至像亲戚家人一样相处,让张伟很是纠结。但这女孩儿似乎很享受这种状态。张伟一如往常地关注着她,她跟别的男孩子从好感,相恋,小打小闹,分手。这张伟心里到底经历着怎样的煎熬,或者说张伟心里经历怎样的惊喜,不得而知。总之徐小胖是非常不能理解的。

“你说她知道我喜欢他不?小胖,你来分兄弟分析分析!”张伟曾经开玩笑地问徐小胖。

“知道或者不知道,我觉得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想占有她还是要观赏她!”

“什么意思?占有她?怎么占有?把她办了?你觉得兄弟是那么龌龊的人吗?换句话说,你觉得兄弟我是这么有魄力的人吗?”

“那就观赏她呗!用心观赏,就像看电视剧那样,跟主人公一起高兴,一起失落,一起拼搏。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也许哪一天你们把友情变成亲情,那比所谓的爱情来得更实在!其实所有的爱情如果最终成不了亲情的话,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相信爱情吗?”张伟问。

“当然,爱情能成为人类永恒的话题,自然有它的价值与合理性,我一个普通人,一个俗人,肯定是相信爱情的啊!”

“你有没有打算中学期间谈一次真正的恋爱呢?”

“我觉得我谈过了!”

“什么时候?跟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但未必是两个人共同的事,我觉得单相思或者说暗恋其实也是爱情!你觉得呢!”

“太深奥,听不懂!你读理科可惜了,你这是天生搞哲学的料,说得话都好有哲理!”

其实跟张伟那所谓的女朋友也跟徐小胖聊过类似的话题。那是一个周五下午,因为补课周末不回家,学校一般周五下午会让同学们稍作休整。正好那天徐小胖和那女同学都坐在教室看书。

“你没出去逛一下?”那女孩儿问徐小胖,“对了,有其他班女同学让我帮着打听你有没有女朋友?你有没有?好像没怎么听说过你跟谁处过?是你保密工作做得好还是一直就没谈过?”

“你这话有点假?关于我的流言或者故事你肯定是听过的?”

“我就听过你帮男同学写情书的事儿 别的真没听过!也不对,我也听说过别人给你写情书的事,但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觉得你是算有女朋友还是没女朋友?”

“你觉得张伟是有女朋友还是没有女朋友?”

“张伟肯定没有女朋友啊?如果他有女朋友了,我和他关系那么好,我肯定是第一个知道啦!”

“我问句不当问的话,如果张伟哪天突然说要你做他女朋友,你会同意吗?”

“不会,我俩从小一块长大,从小学到现在都是同学,我们一直都是关系最好的同学,可以无话不说,但是要我跟他谈恋爱,我觉得好奇怪,我觉得我和他其实真的是家人的感觉,我从来没想过其他的!”

“如果他想了呢?”

“我知道他有可能会胡思乱想,但是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我们真的可以做一辈子好朋友,但是仅此而已,或者说在我心目中,他是我的家人,是比男朋友还重要的那种,你明白吗?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把意思说明白!”

“我听明白了!”

徐小胖是看过《麻衣神相》的,所以他相信相学有它合理可借鉴的一面。他凭借他所理解的层面,足可以判断张伟和那女孩儿绝对是有缘无分。但是他不想打破张伟对爱情最纯粹的付出和向往。徐小胖相信张伟迟早会放弃,而且张伟本人内心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于那个女孩儿而言,他是什么样的角色或者命运。

虽然他们所在的学校离得很近,走路20多分钟就能到,但是到大学之后头三个月,徐小胖都没和他们见过面,有一次竟然在徐小胖的学校大门口和张伟不期而遇,两人都特别惊喜。

“伟哥你怎么在这儿?”徐小胖迎上去拍了下张伟肩膀。

“小胖?!这专门找你好几次没找着,今天倒是碰到了!我这是从小寨过来,准备换公交呢!”

“别换了,走,去我们学校坐一下,中午就在我们食堂吃点儿!”

“好,我先去跟我同学打个招呼,让他们先回去。”

张伟跟同学打完招呼,和徐小胖一起进了学校,本来徐小胖是图书馆借书的,索性两个人到图书馆聊了半个上午。

“你的学校好,将来找工作肯定不是问题,我那学校将来找工作都是个问题啊!当时说白了,我真是为了追随她才选这个学校的,当然以我的成绩也考不上你这样的好学校,总之已经这样了,也不想那么多了。”寒暄完,张伟主动进入正题。

“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区别!我这什么好学校啊?二本而已!其实我们这种情况,能有大学上,我就很知足了,你也知道,我呢也不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而且那些想有的抱负,要实现也是需要很多条件的,而这些前提条件我基本上一个都没有。我觉得我们只能尽力把我们能做到的做好,剩下的就顺其自然吧!往往有些东西你越是想得到,你越是得不到。而且我相信,只要付出了就肯定会有收获,只是或大或小,或是你想要的,或是意外得到的,都是好事嘛!管他呢!”

两人到了饭点,到学校食堂炒了几个小菜,喝了几瓶啤酒,就各自回学校了,因为联系上了,之后基本每个月,张伟他们都会约上三五个高中同学在各自的学校聚一聚,很是惬意。但慢慢有些情况也发生了变化。大二的时候,一次聚会,张伟追随的那个女孩儿带了个男孩儿跟大家见面了,正式宣布恋爱关系。过了不到半年,张伟也带了个女孩儿和徐小胖见了面,也正式宣布恋爱关系。故事到这儿应该结束了,但是又过了几个月,张伟带另外一个女孩见了徐小胖,再次宣布恋爱关系,这让徐小胖觉得这其中大概是有些问题的。就趁一次老同学聚会通宵的时候,跟张伟好好聊了聊。

“我感觉你是在赌气!”徐小胖倒也直接。

“你都看出来了,我也没什么好回避的。我确实是在赌气。说实话,我如果不是从小到现在一直喜欢她,我会一路跟着他到现在吗?我就不信她不知道,对吧!用我们老家话讲,就算是个石头蛋子,也应该捂热了吧!但是事实是,她和我像亲戚一样相处,像姐姐一样关心我,我多少次想捅破那层窗户纸,终究也开不了口啊!”

“其实我觉得你们这样相处也挺好的啊,这么多年的关系,不管最终各自如何选择,这份感情它本身很珍贵的啊!因为好多事情都是会变的,如果说你们早早确定恋爱关系,然后因为各种问题发现不合适再分手,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那样岂不是更尴尬!”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张伟苦笑着说,“如果我说真心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看到她每天都过得很好,你会骂我装逼吗?我真是这么想的。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曾经各种假设过,如果她同意跟我处了,她家的条件很好,从小生活条件优越,她想要的我和我的家庭可能都没有能力给她。说实话,让她跟我一起过苦日子,我内心会更痛苦!但是真的看到她跟别人好上了,那种失落感,真的!”

“时间能够改变一切!”徐小胖冷静地说,“好多事情当时看来确实很严重很难受,可等你事过多年再回头看,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就拿高考来说,我们高三这一年说实话过得多辛苦啊,可现在回头想想,也就那样,你说我的学校你也知道,就算少考50分,我照样可以上这个学校这个专业,我当年何必那么卖命呢?可那会儿我怎么可能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呢?刚报到那会儿,我一直关注各种论坛啊排名啊,想知道我这个学校到底在江湖上是个什么地位,现在也不关注这个了,其实将来混得好不好,全看自己的造化,包括最终来这个学校,也是我自己的造化仅够如此。你说学业,这关乎一辈子的事儿也就这样,更何况一个女人呢?”

张伟最终还是说服自己放下了那位女生,他也正正经经谈了一次恋爱。但是却很少带女朋友参加老同学的聚会,但那女生每次聚会都会大大方方地带着她的男朋友。慢慢大家互相熟了,也习惯了。也不再避讳张伟的尴尬,或者说张伟已经不觉得尴尬了。

有次一个老同学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问了张伟一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如果那女生和现在的男朋友分手了,你会继续追求她吗?

张伟当时没有回答。

但是当天晚上在那位老同学校园里散步的时候,张伟主动提及这个问题——

“我已经不想追求她了,真的!我这会儿是彻底放下了,我觉得她就是我姐姐一样。她分手她一定会很痛苦,我清楚她对感情是多么认真多么在乎。你说高中那会儿,想跟她处女朋友的男生还少吗?她并没有像这次那么认真地去谈过啊!其实她是一个对感情很慎重很执著的女生。而且再说了,她那么多年都没有跟我谈起来,她分手了也不会跟我谈的。再说了,如果一段感情结束,她也肯定会希望重新开始,也不可能让我这个对她的经历一清二楚的人进入她的感情世界,那里面没有隐私空间了!”

徐小胖当时大赞张伟够爷们儿,也间接地批评了那个问尴尬问题的老同学,徐小胖说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根本就没法拿到桌面上讨论,更不能在没喝酒的情况下讨论,更不能见什么人都讨论。能分享感情故事的兄弟都是自家兄弟,就算兄弟有些想法并不成熟,不仅不能笑话,还有力挺。

“你真的不打算谈一次恋爱吗?兄弟!”那个被徐小胖批评的老同学又把话头调向了徐小胖,“你曾经喜欢过,曾经喜欢过你的女生,如今都换了好几个男朋友了,你就不想证明给她们看看,你徐小胖也是有魅力有实力的?”

“我今天说说我从来没有说过的事情。”徐小胖这句开场让大家兴趣很浓,“其实我跟张伟曾经喜欢那女生同年同月同日生。”

“哇!真的假的?”大家起哄,“不会搞了半天,你也是人家暗恋者吧!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滚蛋!我是什么人?我是帮老师整理学生档案时候知道的。”徐小胖笑着说,“我为什么说这个呢?因为我是研究过相学的人,我虽然不能讲迷信,但是我觉得八字分析肯定有它的道理。比如说对待感情的态度,我觉得我跟那女生是非常一致的,我非常认可那女生的选择和态度。而且从我的角度,我觉得张伟不用等那女生分手了,我断言她们不会分手。我觉得我们对感情很慎重但是不挑剔,要么不开始,只要起步了,就不会轻易结束轻易放弃。一个人,不管男生女生,一段感情轻易开始,是不负责任,轻易结束更是不负责任,这样的女生再漂亮,身上有再多我喜欢的东西,我也不会去触碰。不是一路人,他就进不了一家门,所谓的缘分就是对的时候碰到对的人!这是时候也好,人也好,到底是不是对的,也要理性判断。”

事实是徐小胖的预言没有错,大三时,那女生和男朋友就见了双方父母,他们的恋爱得到了双方家人的认可,也就是这段感情只要他们两人之间没有问题,便具备条件修成正果。

但是张伟最终还是和那女朋友分手了,据张伟自己说,他的女朋友嫌弃他跟那个他曾经喜欢过的女生走得太近,尽管张伟一再解释,他已经放弃了,女朋友也表示不能接受。最终只好分手了。

张伟后来便与那女生慢慢拉开了距离,毕竟他一个单身男生,老是介入人家男女朋友的生活也不合适。慢慢老同学聚会,张伟参加得就少了,但是那女生还是跟老同学保持着密切的往来,有时候大家也会问问那女生张伟的近况,那女生总说不知道。慢慢大家也不问了。

但是张伟因为离徐小胖学校近,两人还经常有往来。徐小胖从来不打听一些事,张伟能讲的其实也都跟徐小胖讲了。其实徐小胖非常认可张伟的选择:人不能跟过去完全脱离关系,但是有权利选择新的生活。张伟把精力全部放到了课业上,他说,因为感情他糊里糊涂选择了医学,但是现在他要学好医学,多考取资格证,将来回老家开个诊所或者在家乡医院找份工作,好好照顾父母的妹妹。至于这些感情故事,就埋进历史记忆去吧!不强行记忆也不强行忘记,忘了就忘了,如果哪天不小心想起来了,无非是证明自己青春过,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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