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说起城市,对于八零年代北方农村出生的我,如今也不再陌生。
关于城市的最初印象,并不是高楼,也不是广场,而是洒水车。滴滴答答、慢慢悠悠,像一个巨兽,却神奇地喷洒水花,尤其是那清晰明快的音乐,至今都能在脑海里响起。
小时候是很少去城里的,偶尔父亲带去,除了极少次拜亲访友就是为了我读书上学。像大多数农村的孩子一样,我一踏上城市的柏油街道就会不自禁变的怯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惧,只能是悄悄跟着父亲的脚步,唯唯诺诺干着父亲交代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情可以让我忘记所有——那就是碰到洒水车——听着那清晰明快的旋律由远及近,再看街边避让不急的行人被溅的满裤腿泥水,我一下子就变的勇敢起来,甚至敢放声大笑。
于是,洒水车的旋律就成了我儿时对城市的最初印象。时至今日,每每碰到,还要驻足默默的目送远去,沉浸几分钟,找寻一下当年那份勇气,仿佛依旧是父亲在旁牵着小手,我可以踏着他的脚步前行。
二
近些年,也算是生活在城市。工作、结婚、买房,一件件标志“城市人”的大事虽说艰难却也落实,亲人高兴、朋友羡慕。儿时的陌生好奇已经荡然无存,对于城市里的声音也没留下多少深刻印象,想起来只不过就是些敲敲打打的施工、嘟嘟做鸣的车笛,还有街边的各种卖场促销。这些时时听、处处闻,有时候越听越感到孤独,甚至让人心生厌烦。
不过,也有朋友说,喜欢站在地铁口听呼啸的风声,喜欢酒吧玻璃杯碰触的清脆,还有傍晚江边的萨克斯以及街头艺人的深情演唱,有时候也会听一听教堂的钟声,还有费劲搞一张免费劵去剧场听一些演奏。
是啊,城市的声音太多,这些声音有时候让人沉睡,有时候让人清醒,但却很难留下深刻长久的印象。夜深人静的时候,几番思量,依旧感觉儿时熟悉的洒水车旋律最为温暖亲切,有时候偶遇街头,依旧是一见如故。
三
这几天,为了还未出生的孩子四处奔波,学区房再次成为挡在人生道路的一块巨石。纠结于学校的质量,愁苦于手里的积蓄。
有人说好不容易在城市安顿下来,何必那么拼命。比起那么多在温饱线挣扎的人,就庆幸和满足吧。是啊,人是应该满足的,不过,有了小孩之后,总想着创造更好一点的条件给他,尽我们所能,好一点,再好一点。不为别的,只是不希望后辈再走自己踩过的泥泞和踏上柏油马路之后有种战战兢兢。
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其他的路只能靠他自己。就像当年的父辈和现在的我们一样。
房子看累了,回家站在窗前,再次打量这座城市,感觉又变的陌生,仿佛也从未真正地熟悉过。耳边时不时传来叮叮哐哐的敲打,让人神思错乱。越不想听,反而更真更切,如同敲进身体,砸在骨头之上嗡嗡作响,让人有种当年踏上柏油马路的不安。
这个时候,多想站在街头,看一辆扫水车驶过,那清脆明亮的旋律似乎可以平心静气,然后大声的笑,再次鼓足勇气走接下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