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温和地走入那良夜,
老年人应该燃烧并对着日暮呼喊;
怒斥、怒斥那光明的微灭。
尽管聪明人临终时知道黑暗真确,
是因为他们的话语没有迸射闪电,
他们并不温和地走入那良夜。”
——狄兰·托马斯
文学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瘟疫书写?
在古典时代,人们相信瘟疫是由不洁引发的,而干净与否这个概念,往往不是感官体验,而是认知体验。实际上,我们很多感受,都会被误认为是感官传递的信号。比如,吃一盘肉吃的正香,你觉得这是舌头的味蕾传递的信号,如果忽然告诉你,其实这是一盘人肉,也许嘴里的东西顿时就不香了。所以,起决定作用的是大脑。同样,感觉也是一种认识,它往往关乎更为抽象的信息。头发在头上不在碗里而在头上,就是干净的。因而,干净与事物的位置合理有关,也就是说和秩序有关。很多时候,文学中的不洁都是由秩序的倾覆与混乱引发的。而疫情往往预示着什么东西破坏了秩序。
被忽视的老人与衰老
十九世纪以前的文学作品,聚焦衰老主题的非常少。几乎所有传统的小说都会从主角的出生开始写起,因为他是一个明确的起点,一个意义开始生产的标志物。而青春时期更是小说着力描绘的生命阶段,由此也就诞生了成长小说。成长小说描述青春,告诉我们认识有未来的。可是关注老人的故事似乎无法保证未来,读者也很少想看关于一个老人的故事。直接探讨死亡的小说更多了。我们的一切反思、一切意义都必须从这里出发往回看。它是一种总结,是一个盖棺定论的节点。
衰老不是漫长的凝固
最开始,是丧失速度和行动能力。衰老、疾病与死亡,不仅让生理受限,更伴随着体面被剥夺,它们将人还原到最本能的的肉体凡胎。
与速朽的身体相比,操纵身体的医学则意味着永生、永远突破与永远年轻。现代医学用洞彻的目光穿梭人体时,永存的理性开始为人的身体与疾病命名衰老与肉身性变得清晰可见了。
衰老会剥夺人的体面,有时甚至超过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想象。衰老与疾病对人的剥夺,会抵达人日常生活里最不堪的角落,把最肮脏、最羞耻、最污秽的东西,翻成最日常、最普通、最司空见惯的存在。没有人可以在衰老抵达之前,想象出它的极致。
有时候,衰老剥夺的不仅是行动、体面,甚至有维持“自我”的记忆与人际关系的核心:爱。
文学让我们跳出现实的漫长等待,为衰老的轨道标记出了更为清晰浓缩的面孔:它不是缓慢凝固,而是激烈凶猛;它不是润物无声,而是一场大屠杀。
被社会文化塑造的衰老
在传统的社会认知中,老年人的爱与性都有些讳莫如深的意味,似乎它们应该是年轻人的特权,一个老人如果还有性要求,会被认为“老不要脸”。在打架的认知里,年轻气盛是合理的,年老气盛则是令人难堪的。老人的性与爱被掩盖了,甚至被污名化了。也就是说,衰老的颓势不仅是由生理的系统性丧失所造成,也由社会文化所塑造,由人们的观念所塑造。